要走完这一浪,必须要将鬼门开启。
这门,不仅仅是菩萨想开,更是江水的态度。
李追远下床去洗漱,谭文彬也醒了,喊了林书友,三人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吃完后,走到外头想透口气,天空中,乌云密布,将阳光遮蔽,好像刚刚的早晨只是一场错误,现在又要复归深夜。
“砰! ”
远处传来一道撞击声。
有人跑到招待所门口,挥舞着手:“下面出车祸了,快来人帮忙抬一下车!”
正在吃早饭的薛亮亮和罗工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李追远和林书友也跟着去了,谭文彬留在招待所里。
招待所下方的路上,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发生了碰撞,小轿车车头卡进了货车的肚子里,里头的司机脸上都是血,却无法出来。
众人合力,将车往外拉拽,一开始来的人不多,有人又跑回去继续喊人,但在林书友开始发力后,只听连续几道长摩擦音,车被拖了出来。
司机人没大碍,只是磕破了脸,看起来很严重。
“妈卖批,那个龟儿子忽然出现在道上,吓得老子只能赶紧打方向盘,早晓得给那龟儿子直接撞死!”
司机很生气,如果不是有个人一下子窜出来,他就不可能落得这个下场。
李追远顺着司机指骂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走过去后,少年低下头,发现地上残留着湿漉漉的鞋印,是布鞋。
用自己的靴底在上面蹭了蹭,有点粘,鼻尖也嗅到了轻微的尸臭,这是熟悉的死倒味,有挺长一阵子没闻到了。
顺着脚印,李追远开始往下走,林书友那边忙活完了,就马上跑过来跟上。
脚印不是在道上,可从这里,不断滑斜坡的话,倒是可以下山,继续追了一段距离,发现脚印通向的是鬼街。
不过不是自下而上也不是自上而下,而是从中间段插入。
“小远哥,这死倒可真能走啊。”
“嗯。”
也是因为今早就没太阳,要是阳光一晒,脚印和尸臭味儿早就消失了。
顺着脚印,来到鬼街,脚印目的很明确,来到一处成衣店门口。
店门紧闭,里面有人,呼吸急促且虚弱。
李追远:“撞门。”
林书友一肩过去,将一块门板撞碎,同时还控制了音量。
走入其中,看见张迟手持戒尺,浑身是血,倒在妹妹张秀秀的怀里。
他战斗过,但他输了。
那头死倒没想杀他,或者说,其实并无明确恶意,原因很简单,要真这样的话,张迟和张秀秀,肯定已经死了。
“给他药丸,去尸毒的。”
“好。”
林书友将药丸掏出,递给张秀秀。
张秀秀手指着里屋:“它,它,它在里面!”
李追远:“他不在了,已经走了。”
少年走进里屋,里屋的衣架子倒塌,衣服落了一地。
在靠墙的一侧,有一道人形的水渍,这说明那头死倒刚刚在这里躺过。
记忆中,自己第一次来丰都时,阴萌爷爷睡觉的棺材,就摆在这里。
死倒,可能是本能地遵照以前生活习惯回家,也可能是特意来重温过去的。
现在可以确定了,那头死倒,是阴萌的爷爷。
他当初明明被自己亲手送进了阴家祖坟,可现在,却出来回了家。
人家是这里的前主人,回屋看看,张迟其实可以不阻拦的,属于在该出手时没出手,不该出手时瞎出手了。
脚印延续出去,外头是院子,有煤炉和晾晒衣服的地方,还有一口井。
李追远走到井口边,低头向下看。
阴萌的爷爷,应该是钻进了井里。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这时,井口下方传来一阵脆响,井水也开始翻涌。
鱼,很多鱼,竟然自井底扑腾地向上翻涌。
“鱼潮啦,快去看呐,鱼潮啦!”
“好多鱼,好多鱼啊!”
街上有人兴奋地大喊,很多人都跑去了码头。
码头正对着的江面上,数之不尽的鱼正在水面上翻腾,寻常时候,只有鱼塘起塘收网时才能得见这种景象,但起塘,哪里比得上眼前这般壮观?
李追远和林书友来到了街上,哪怕没去到下方码头,依旧可见远处江面上的奇景。
恰在这时江面上方原本厚重的乌云层忽然变得稀薄,逐渐散去后,像是在天空抠出一个孔洞,被遮蔽许久的阳光自这里照射下来,洒在江面上。
鱼儿们的鳞片反射着光,片片成金,宛若金鳞狂舞,将本就是奇景的一幕,又渲染上了一层令人震撼的惊叹。
与周围人群的热闹所不同的是,李追远显得很冷静,他知道,造成这一景观的,不是天气和鱼汛。
水底深处,被镣铐所深埋的金色佛像正在脱落,吸引来的,不仅仅是上方大量的鱼群。
第一支队伍来到一张轿子里,抬着一个面容姣好的男人,他闭着眼,十六个轿夫,则全是娟秀女子。
按照惯例,这支队伍将在入夜万籁俱寂后登岸,沿着鬼街向上行进,朝拜酆都。
一只只镣铐浮起,将它们全部锁住,紧接着,一缕缕金光没入它们的身体,轿子内闭眼的男人睁开眼,不见妩媚,反而双手合什。
接下来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林书友开路,挤开人群,李追远来到了码头边,伸手触摸了一下这江水,普通人的肉眼无法察觉,可若是以走阴视角来看,这附近的水域,已漆黑如墨。
今晚,
将百鬼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