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安:“毅儿归家之期尚久,她可不能一直这样,对身子不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人急匆匆地通报:
“老爷,老爷!”
来人跑到祠堂门槛边,愣了一下:
“老爷,三爷。”
赵山安:“何事这般慌里慌张,没个规矩。”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赵家有年纪最长的少爷,但并不能称大少爷,赵家唯一的大少爷,是三房所出的赵毅。
但凡上点档次的家族,都是以天赋能力来区分,而不是死抱着那套什么狗屁长幼嫡庶。
低着头的李追远,能看见眼前两个人的手。
在听到通报后,赵河铭的手,不自觉地攥了一下,这是一种下意识地警惕防御动作。
赵山安则是指尖摩挲了一下,有期待,有兴奋。
赵毅回来了。
不是以赵旭的身份,也没想着去伪装,这次,他是以自己真正的面目,走入了赵家。
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随着对赵家现状了解得越深入,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就越是强烈。
他可以斩断没必要的情感羁绊,很是洒脱地将九江赵当作正常的一浪,他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隐藏身份,潜入其中,靠着自己是赵家人的身份,去获得便利以及特权,谋划着从这块腐肉中划分到最大的一份利益。
可越是这般进行下去,他心里某个角落的焦躁,就愈来愈难以压制。
这种情绪,到昨日李追远告诉他,这次潜入赵家的走江者,实力真的很强时,达到了顶峰。
李追远察觉了,所以在谭文彬他们下车后,少年在副驾驶位置上多坐了一会儿。
车上,一直是赵毅在说,李追远一句都没回应。
少年知道,赵毅不是在希望他能给予什么意见,他只是需要一个过程,从这个过程走过去,说出他的那个决定。
看着兴奋开心到奔走相告的宅里人,赵毅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这种感觉,是在以“赵旭”身份进来时,所没有的。
他所关心的人,现在在南通,很安全。
可他所敬仰的人,却还在家里,在家里最高的那个位置,他,会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伪装入家门,看着自己经营算计,看着自己不断进进出出,只为了割取那一点小利。
有时候,赵毅都无法分清楚,到底哪个是真正的自己。
就如同当初,他几次被姓李的拿捏,姓李的就吃定他不敢赌也输不起一样。
低头,咬起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姓李的,从今儿起,你还能笃定我赵毅输不起么?
在宅里人的欢呼声中,赵毅向里走去。
酆都大帝的阖族候封,菩萨的预留一手,还有其它家的窥伺,以及头顶上的垂眸。
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被江水推来的,也都是不得了的走江者,一个个都强得离谱。
可上面的神和下面的人,似乎都忘了,这九江,是出过龙王的!
这赵家是脏了,老子也早就做好准备清理,这腐肉得由我来割;
若是全坏了,烂到根了,那这老树根,也该由我来挖,火也该由我亲自来放!
龙王牌位前,
哪里容得你们这帮家伙嬉戏跳舞!
赵毅的忽然回归,惊动了整个赵家,按照以往传统,外宅里的赵家核心成员,都得被叫来。
一场用以接风洗尘的家宴,就此摆开。
称病不出的大房夫妻来了,二房的谭文彬和林书友来了,三房的“父母”来了,闭关的四房中老配组合也出席了。
没有首座,准确地说,是赵山安与赵毅分了首座的位置。
门外,三代没资格上桌,却又有不少赵毅同辈的人挤在门口,想要目睹一下家族里这位天才如今的气象。
这其中,自然夹杂着不少冒牌货,“父母”在里面坐着,而他们,也想看看这赵家走江中却忽然归家的天才,到底怀着怎样的意图,更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已经发现赵家的变故?
李追远自是没资格上桌的,他站在门口,被挤来挤去。
嗯,他也不怕挤,反正他是原装,不怕挤破了面具。
饭桌上,三房的赵河铭与陈翠儿最是局促,像极了心爱的儿子忽然归来,开心激动得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的父母。
坐在饭桌边的林书友,很是震撼地看着赵毅,原来,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首座,和一个人可以淡然自若面对家里所有长辈的自信。
赵毅站起身,举起酒杯,对全桌人道:
“来,咱们一家人难得团圆,干了这杯!”
全桌“家人”举杯同饮。
真是难得的团圆,整个家族接风宴,除了自己,就没一个姓赵的。
喝完杯中酒时,赵毅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李追远。
二人目光交汇。
…
山里,赵家祖宅。
昏暗不见阳光的偌大房间里,只摆放着一张太师椅和一口棺材,显得很是空荡。
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老人,脸上全是褐斑。
老人膝盖上立着一盏煤油灯,里面没有煤油,可微弱的火焰仍在燃烧。
它……他正在熬去最后一点阳寿,然后,他会躺进棺材里,陷入沉睡,非唤醒不得现世。
这时,老人缓缓睁开了眼,膝上的烛火一阵摇晃。
“咔嚓嚓……”
头顶很高很高的上方,传来了一阵开启声,身材矮小的二长老,提着一盏白色灯笼,出现在了上方。
从他这里往下看,幽深如墓。
“老大,还以为你走了呢,特意来给你封棺闭墓。”
下方太师椅上,大长老嘴里传出沙哑的声音: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梦。
我又梦到了……
两条龙,并排飞到了我九江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