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李追远转过身,目光扫向陈曦鸢、润生、林书友与谭文彬。
“大阵现在被一条狗给破坏出了缺口,现在,我要你们去那,将缺口堵住,为我争取时间,由谭文彬临时指挥。”
最后一句话,是对陈曦鸢说的。
“是!”
“是!”
有著先前在老狗面前“放下戒备”的命令,现在大家伙对把小远哥单独留在这儿的命令,也就没那抗拒了。
润生三人转身就要离开,只有陈曦鸢,在转身前,又认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弟弟。
陈姑娘有著一颗细腻且容易发散的心,谁叫她自小就是靠听家私宅八卦来练域的呢。
故而,她觉得此时小弟弟身上,简直在亮著光。
一个人留在龙潭虎穴,把他们派出去保护苍生。
谛听的身形一闪,拦在了他们面前,他看著仍站在供桌前的少年,开口道:
“小子,你这也未免太不把我这条狗当回事了吧?”
李追远:“你的目的是让虞天南苏醒,不是为了掀起这场浩劫,你之前故意做了那多破坏,无非是想以道德责任作胁迫,让你的主人不得不睁开眼。
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他不是不想醒来,而是无法醒来。
你阻拦我的人去制止浩劫,又有什用?
我不希望我的人死,我不希望浩劫产生的因果落在我身上,我不希望我走江失败,我现在比你,更希望虞龙王能够苏醒。
所以,
给我让开,蠢狗!”
这一声斥,别说陈曦鸢都有种心神荡漾之感,谭文彬与林书友也不自觉挺起自己的胸膛,就连润生,眼都冒出了光。
非当事人,无法体验到这种感觉。
这一浪的幕后黑手,制造这一切的“大邪祟”,被自家小远哥,当面直呼“蠢狗”。
要知道,小远哥对自家养的那条小黑,都不会这般严厉和不客气。
谛听右眼不断闪烁。
他无法辩驳,因为少年说的确实是事实。
左眼金色开始沸腾,显然真正的“谛听”早就憋愤良久。
虽然不知道为什,但它这只金色的左眼,打第一次看见这少年时起,就对这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恶感。没来由的恨,而且恨入骨髓的那种。
如若不是黄色的右眼,也就是小黄狗完全掌握著这具身体的主导权,换做先前还是大白狗状态时,谛听第二眼就会扑上去,把这少年给撕了。
这种感觉,也并非没有缘故,因为谛听从菩萨座下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步步沦为被老狗洗掉记忆的玩物,都是拜李追远所赐。
黄色的目光变得坚定,左眼闭起。
“真正谛听”的愤怒,在此刻,不值一提。
谛听让开了路。
谭文彬四人走出祠堂。
陈曦鸢忍不住发出感慨:“以前看先人们的笔记,看到他们对那一代龙王的溢美之词,我总觉得有些过度肉麻与奉迎,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已经是很内敛的表述了。”
谭文彬:“这确实。不过,我好像发现,在小远哥喊老狗“蠢狗’时,那老狗不是生气,反而有点激动?乃
陈曦鸢:“有?”
林书友:“有,像小远哥第一次喊我阿友时,我的反应一样。”
谭文彬:“我怀疑,这就是以前虞龙王对元宝的昵称,小远哥刚刚是故意把这个称呼加进去,好让它同意给我们放行。”
陈曦鸢:“连骂人的话都得深思熟虑?小弟弟这活得,好累。”
谭文彬:“你呼吸时会觉得累?”
陈曦鸢:“有道理。”
谭文彬:“好了,走,我们该去堵门了。”
陈曦鸢:“听你的,小弟弟说,让你来指挥。”
谭文彬听到这话,有些头疼,若是说以前他还能似模似样地指挥一下的话,现在大家越来越强活儿也越来越细腻,加之这次还有个陈曦鸢在,他是真不晓得该怎好好指挥。
可偏偏,眼下四个人,除了自己没人能承担起这一责任的,让润生指挥还是让阿友指挥?若是让陈姑娘指挥,怕是域一开,笛子一举:兄弟们,跟本姑娘上!!
那更没得玩。
谭文彬:“唉,要是前外队没死,待会儿也跑过去堵门就好了。”
林书友:“三只眼可能没那有种。”
以三只眼的脑子,混到祠堂这来,难度应该不大,他既然没在这出现,那按照林书友对他的了解,怕是一直在外围摸鱼。
谭文彬:“好歹是前外队,总得有点期待,万一这次他真男人一把了呢?”
林书友撇撇嘴,显然是不信的。
陈曦鸢:“虞家正门处的人现在肯定很多,老东西们不用太期待,但余下的走江者倒是可以争取。所以,待会儿是打龙王秦还是龙王柳的旗号?”
谭文彬:“两个都不打。”
陈曦鸢:“那怎号召人,还是就纯粹靠我们自己?”
谭文彬:
“打龙王陈的旗号。”
虞家龙王的石碑落下后,原本漆黑一片的虞家祖宅,渐渐被红色的光芒所笼罩,黑暗被驱离,能见度随之提升。
大家都是奔逃而至,且目光众多,先前落单时能偷偷摸摸干的事,这会儿倒是没办法再下手了。长辈们全部都来到了虞家正门外,以陶万与令竹行这两位龙王门庭出来的为主。
二人目光对视,年轻走江者折损了很多,这并不稀奇,这头也不乏他们下黑手的功劳,可他们这帮老东西们,居然也缺损了不少。
更吓人的是,明秋水,竟然到现在还没出现。
先前进攻虞家时,就是以他们三人为主,轰破虞家大门后,一通乱杀,其余人负责跟随,短时间内就将盘踞在这的妖兽屠戮大半。
陶万:“你说,明秋水是折在机缘了,还是……”
令竹行:“什样的机缘,值得她这种出身的去冒险?”
陶万:“,那就不得了了。”
说著,陶万目光落在了坐在台阶上的令五行身上,令五行丢了一只耳朵,脸上带著血迹,原本身边的四个人,此时只剩下两个。
不过,令五行身上有好几股气息波动,应该刚收获的东西,还未能将其完全吸收与压制。
到目前看来,他的收获,是极大的,这还只是单纯感知出来的。
令竹行知道陶万是什意思,目光特意瞥向陶竹明。
陶竹明也是坐在台阶上,身边的四个人一个没少,而且看起来状态也保持得很不错。
陶万:“你看,我们家竹明两手空空,衣服都没怎脏,像是就在头闲逛了一圈。”
令竹行:“我是竹明的干爷爷,当初竹明出生,我去你家喝满月酒时,就瞧著这小子不俗,硬是逼著你们认了干亲,还在他名字加上我的“竹’字。
竹明这小子,心思似海,他就算得到什机缘,也不会表现出来,是个天生做大事的料。”陶万:“你家的令五行呢,不也得了你的字?而且是你本家的侄孙。”
令竹行摇摇头。
两个老人的目光再次逡巡。
一持枪青年,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正靠著柱子勉强站立,胸口血淋淋一片,明显被开过膛。他很惨,但他的真实情况很难瞒过两个老东西的眼,其看似虚弱萎靡,实则依旧能枪出如龙。一个光头汉子,蹲在那儿,身上半边烧焦严重,包括头顶也是如此,他身边的两个手下,正在帮他撕扯脑袋上的焦皮。
一灰袍书生,坐在石狮子上,身旁有个老奴端著肉食,还有一个书童在递水。
不光是陶万与令竹行在观察,周围的其他老家伙们也在观察。
这多人一起进去,此时,就剩下这五组了。
死去的年轻人中,怕是死于寻找机缘的,是极少数,妖兽在这盘踞生活那久,哪有多少危险的机缘绝大部分,应该都死于老家伙们的黑手之下,亦或者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有些老人们在互相安慰,或许,安慰的那个老人,正是杀对方后辈的那个。
陶万叹了口气:“这就是走江啊,确实残酷。”
令竹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东西,你可没少杀,现在在这儿感慨个屁。
远处,邪祟气息越来越浓郁,虽然大部分邪祟都被龙王石碑牵扯住了,但仍有一小批没受影响,这会儿已经逼近大门。
陶万:“怎说,拦不拦?”
令竹行:“你先打个样。”
陶万:“咱俩好歹出自龙王家,先前那架势,跑就跑了无所谓,现在的邪祟数目还不算很多,倒是有机会拦一下的。”
令竹行:“那些龙王石碑无法阻挡其它邪祟太久,一旦石碑破裂,后续的邪祟一股脑涌出,我们被牵扯住的话,想再跑,就没机会了。”
陶万:“可是,太丢脸了。”
令竹行:“命和脸,你想丢哪个?,你我要真是要这脸,家就不会把我们俩派出来了。”陶万:“说是这说,但我们可以走,这些孩子………”
“虞家事急,我先去通知本宗早做防备,再拿章程,先行告辞!”
“为苍生计,我只得先行一步!”
“为正道计,合该从长计议,诸位莫怪!”
已经有老家伙直接走了,这次来虞家的老家伙们的数量,本就比年轻人多得多,其中很多人是没晚辈在这走江的,本意是来虞家跑马圈地拿资源,见局面不可收拾了,自是走得毫无挂念。
有的自家晚辈折在了面,这的邪祟,他们再拦也没意思,甚至巴不得余下其他家的年轻人,也赶紧都死了好,这样心还舒服一点,那走得也是相当利索。
“轰隆隆!”
那尊体形巨大的存在,已能看见身形,那是一座肉山,上面布满了蛆,无法看清楚它的本体是什,或者,长久的腐烂与滋生,连它自己都分不清楚,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它所行之处,大量白黄色的肉蛆抖落,如同瀑布倾斜,脚下大面积的蠕动,又像是水流。
令竹行:“能二次点灯?”
陶万:“二次点灯得看时候,早点点灯说不定就没事儿了,可眼下这情形,就算认输下场,也得遭受因果反噬,怕是要落得个生不如死。”
令竹行:“其实,你我家,多付出点代价,帮孩子们消弭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龙王门庭的底蕴,确实是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陶万:“一来家族底蕴不是消耗在这儿的,一个为天道所弃的才俊,已丧失了家族对其继续投入的必要;二来,你得先问问这些孩子们,是否愿意认输。”
令竹行:“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啊。”
这时,陶竹明起身,走向令五行。
“令兄,见到赵兄了?”
“未曾,赵兄怕是……”
“不会,我观赵兄,好像根本就没打算往这宅邸深处去的想法。”
“那他现在人呢?”
“谁知道呢。”
“你看,老家伙们,开始走了。”
“我刚才数了一下,老家伙们折损的,怕是不比咱们这帮年轻人少,你做掉几个?”
“几个?兄弟你太瞧得起我了,就一个,那个老杂毛死去前,还拉掉了我一只耳朵。”
“我也就一个。”
“你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装的,我现在身上伤势严重。”
“那位胸口上的伤势,以及光头上的焦皮,也不是妖兽的手笔。”
“那就都算一个好了。”
“那位正在被老奴喂的肉,看起来有点老啊。”
“那也算一个。可这算下来,数目对不上了,要就是有人与老东西同归于尽了,要就是有人,杀了不止一个老东西,两个,甚至是三个。”
“能杀三个老东西的家伙,到底谁才是老东西?”
“挺吓人的,真的,不过,有一位如果没死,也进来了,说不定可以。”
“你说陈家那位?她倒是真有可能。”
“四玄门的人失踪了,死在了洛阳城区,悄无声息,应该是背著我们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想去追杀人家吃独食,结果被反杀了。
这就说明,要陈家那位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要就是有另一伙人在保护她。”
“那日博物馆大阵坍塌我就怀疑了,可是赵毅与陆轩都说是虞家妖兽在外攻阵。”
“听他们放屁,要是妖兽们都能玩起阵法了,咱们家长辈还怎攻得进这虞家?”
“来了,它们来了,怎办?”
“我是不会认输的,再说了,这时候二次点灯,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也是这般想的。”
二人目光交汇后,全部站起身,各自面朝自家长辈,也就是陶万与令竹行,行礼开口道:“虞家灾祸,将蔓延人间,感谢长老为我龙王门庭之尊严念,为正道念,助我等为苍生守门!”陶万:………”
令竹行:…….”
俩老头心当即一个咯。
先前在祖宅,涉及到走江者身上因果深重的缘故,他们这帮老东西都会尽量避免与自家晚辈碰面。就是刚才,双方也是泾渭分明,各自站一圈,连声问候都没有,就是怕掌握不了这个度。
而当这俩年轻人,向著自己直接发出恳求时,俩人心中不祥之兆迅速升腾,他们清楚,这是因果已经在开始攀扯他们。
这俩小畜生,用的是“感谢”而不是“请”,这是要硬生生地把他们俩拉著一起当垫背!
持枪青年,转过身,对著后方一位头发花白身背两杆木枪的老者行礼:
“不肖子孙徐默凡,请叔公,为苍生念,助我等守门!”
老者将一杆木枪抽出,往地上一杵,坦然道:
“自当如此!”
老者有两杆木枪,其中一杆红的、绿的、黑的,浸染得一塌糊涂,仿佛连枪身都吸满了血,这是他用来杀妖的。
而老者现在所用的这一杆木枪,枪身纯木色,白缨如雪,这是拿来杀人的。
他在以此方式表明,先前在虞家祖宅,他未曾对年轻人下过手。
书生放下手满是老茧的人手,抹了抹嘴,对身后喊道:
“朱一文不孝了,得请姨奶与我今日一同死在这儿。”
后方一位穿著打扮很是土气,脑袋上还别著一朵花的老太婆叹了口气,道:
“唉,不该来的我,活该贱命。”
那光头汉子吹了吹刚从脑袋上撕扯下来的焦皮,笑道:
“他妈的,你们谁把我那矮矮胖胖的老叔给早早弄死了?”
大部分老东西都已离开,但还有几个没走,留在这儿。
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明了。
其实,就是先前那些离开了的,倒也不全都是贪生怕死,而是这队伍,经过虞家祖宅天忽然变黑的那一遭后,本就凝聚力不够强的人心,直接就散了。
一伙人,谁刚刚偷袭过谁家晚辈,这样的团队,该怎统筹,该怎上下一心?
徐锋芝将木枪一甩,指向站在那的还没表态的陶万与令竹行,冷笑道:
“,老朽自小都是听历代龙王的故事长大的,幼年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故事中人物一样,站龙王身后,为人间斩妖除魔。
如今这龙王门庭,倒是让老朽好生失望!”
陶万:“我等站在这,还需多言?”
令竹行:“若真想走,我等早就走了,就是现在,难道说就走不得了?”
徐锋芝看向陶竹明与令五行:
“撒王门庭,当以千责万难为先,以一家当天下任。
唉,自撒王秦久撒王柳衰落后,这江湖浩然正复,怕是都垮去了一半。
两位在我眼,反倒不如各自家的这两位娃娃。”
陶万:“少主点漂头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令竹行:“今日事急,恕你无罪。”
“轰隆隆!”
来了,幸近了,最大的那头,身上的肉蛆,都已经甩到了这。
陶竹明久令五行各自领著人走下台阶,准备迎敌。
书生从自己竹筐,取出一本书,开始翻动。
徐默凡将长枪一抖,站在了自家侍女身前。
光头男站起身,搓了搓手,骂了一声:“娘的,真是好恶心的一玩意儿。”
后方的老者们也都各自上前,站在年轻人身后,包括陶万久令竹行。
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等待,有尔能,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场厮杀。
忽然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前方地下不知道哪个裂缝窜出,看冲仆起,撞入到那巨大邪祟之中。“轰!”
那巨大邪祟竟然在这一撞击之下,倾倒下去。
但那漫天的肉蛆,却立刻迅速移动,井然有序,或形成囚笼或聚成刑具,准备对那小小的身影进行绞杀。
“嗡!”“嗡!”
两道寒芒浮现,将蛆墙割开口子,是梁家姐妹前来援助。
一根根藤蔓拔地仆起,试图将那海量的肉蛆阻拦。
最后,一道身影腾空。
赵毅回头艺向身后就在不远处的虞家大门,那聚集著不少前阵子认识的熟人。
快速全都扫一眼的目的,不是想打招呼,仆是艺艺姓李的在不在头。
还好,姓李的不在。
如果姓李的这会儿也在这儿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抵抗,那他会觉得这一浪,真的要完蛋了。
艺不见姓李的,赵毅心当即踏实了许多。
他本没打算当这个出头鸟,尔谁叫陈靖走火入魔后,对邪祟的复息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似的。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得选,只能带著人去策应陈靖,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宝贝疙瘩,尔别刚结果还没享受到呢就夭折了。
但,来都来了,上也上了。
赵毅干脆放声长啸:
“九江赵毅,为苍生守门,誓死不退!”
话刚喊完,那边的大块头又一次爬起,肉蛆形成巨口,想要将前方所有人一口闷下。
赵毅来到那大块头头顶,双手掐印,对著它脑袋狠狠打了下去。
“吼!”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接下来,大量肉蛆变成苍蝇,四处飞舞,这苍蝇身体幸软,只要触碰就会炸开,飞溅出的液体带著强伙的腐蚀性。
赵毅:“徐明,木墙!”
徐明双手狠狠拍在地上,一根根木桩立起,想要为同伴们遮蔽,尔按照这速度,轨然会来不及。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砸下,其所过之处,所有苍蝇全部炸裂,却没有丝毫汁水外溢,将伤害压至最低,并且,她还为众人及时撑起一座屏障。
林书友舞动双,身形转动出残影,砸入蛆墙之中,给这大块头来了一记洞穿。
润生在下方,以黄河铲刺入对方那腐烂的脚底,奋力赠起,一身血污的陈靖从面杀出来,一拳轰在了那只脚上。
在陈靖久润生的合力下,大块头再次狠狠落地。
身形如猿散发著血光的谭文彬跳到了大块头的脸上,对著那只扭曲狰狞的眼球,五感成慑!顺带还不忘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