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36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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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锋芝仰头,举起手中的瓶子,张开嘴,地瓜烧在月光衬托下如同一道流光顺入喉中,再用袖子擦一下嘴角。

酒还剩不少,就是面前袋子的花生米不多了。

先前他是一把一把地抓,大口大口地嚼,现在,为了能将余下的酒水下完,得一颗一颗地捏。忽地发现,一粒花生米其实也是够的,不仅不比最开始一把丢嘴的差,反而更有一番滋味。就像是自己寿命,也就是剩下这几粒了。

捏起一颗,放面前端详片刻,再往嘴一丢,珍惜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而不是舍不得吃。

视线再看向自己身前的少年,少年仍旧站在那儿,盯著天空,不言不语。

徐锋芝不由地在心感慨:这孩子,长得是真俊俏,就是自己年轻时那会儿,也得逊其三分。这时,李追远低下头,他手还端著那杯酒。

少年将酒递还给老人。

徐锋芝:“怎,一杯酒都不愿意陪老夫喝?”

李追远:“徐前辈给的酒,我已经喝了。”

徐锋芝:“刚刚顿悟了?倒是可惜,时间太短了,我也不该在旁喝酒出声的。”

李追远摇摇头:“不是顿悟,不过是把一些早就想通的事情,想得更清楚了。”

徐锋芝:“你这孩子,和我家默凡不同,我能瞧出来,根骨发育确实是小的,这年龄绝不是伪装,但和你说话时,却很难把你真的当个孩子。”

李追远:“我听人复述过守门时徐前辈说的那些话,听完后,我也很难把徐前辈你当作一个老人。”“哈哈哈哈!”

笑完后,徐锋芝问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什敢这不给那俩老东西脸?”

李追远:“是因为徐前辈有这个底气?”

徐锋芝:“有个屁的底气哦,我枪门徐家虽说在江湖上有那点名声,但真论底蕴,和正统龙王门庭压根就没法比。

但即使这样又如何呢?

他们龙王门庭再有底蕴再强大,老夫又不靠他们家吃饭,老夫不欠他们的,也没打算求他们施舍赐予,又哪还需要给他们脸?”

李追远:“徐前辈就不怕被报复?报复徐家。”

徐锋芝:“我骂他们,骂得不对?”

李追远:“骂得很对。”

徐锋芝:“这不就得了,那俩老东西确实有点不要脸,但龙王陶、龙王令,还是要点脸面的。”顿了顿,

徐锋芝眉毛一挑,笑道:

“他们要真彻底不要脸了,咳咳,老夫我也是不敢骂的,哈哈!”

李追远点了点头,随后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徐锋芝:“小远啊,老夫的新衣服?”

李追远:“应该明早就能做好了,姚奶奶在熬夜赶工。”

徐锋芝:“那就好,辛苦人家了。”

最后一粒花生米,成功配上了最后一口酒。

徐锋芝用力闭著眼,咧著嘴,仿佛这最后一口地瓜烧,烈得有些不像话。

少顷,老人将眼睛睁开。

李追远自老人双眸,看见了一抹灰败。

这意味著,老人的寿命,正式进入倒计时。

“小远,你猜猜,我还有多久日子好活?”

“两天。”

“,看得真准。”

徐锋芝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打了个欠。

“困了,是真困了,但还是得熬一熬,再熬个一天吧。”

“不该是两天?”

“最后一天,我打算睡死过去,你觉得怎样?”

“令人艳羡。”

“你们打算什时候离开洛阳?”

“明天。”

“那就再会了,你们都年轻,得跟我一样,活够了后,再下来。”

“我们会推迟一天。”

徐锋芝指了指自己的脸:“为了老夫?”

李追远:“嗯,我太爷说过,坟头添土时,人多热闹点,到了下面,才不怕被人欺负。”

徐锋芝:“这辈子,恨我牙痒痒的人多了去了,可我还真没被人欺负过,不过,老夫承你的情。”李追远:“是我承徐前辈你的情。”

徐锋芝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孩子,老夫觉得你与我有缘。”

李追远:“这是我的荣幸。”

“可惜,遇到晚了,否则,等你成年后,老夫真愿意收你做记名弟子,传授你我徐家枪法。”“徐前辈太客气了。”

“瞧不上我徐家枪法?”

“没有。”

“听听,就是瞧不上!”

“真没有。”

“也是,瞧不上也很正常,毕竞你成年后有《秦氏观蛟法》可以练。”

说完这句话后,徐锋芝嘴角含笑地看著少年,期待少年的反应。

谁知,少年不仅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保持著与先前一样的平静语调回答道:

“嗯,等我成年后,可以先练《秦氏观蛟法》,再练徐家枪的。”

这下,反倒是徐锋芝不淡定了。

老人先是手指著李追远,又马上把手指收回改为握拳,随后又把拳头收起。

最后,干脆自个儿蹲了下去,又立了起来,用力抓著自己的头发:

“哈哈,哈哈哈!”

一个将死的老人,这一刻激动得像是个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的孩子。

李追远对徐锋芝行秦家门礼。

徐锋芝绷直身子,回礼时,右手与左手在身前虚握挪移,手中无枪,却行了一记花枪,最后右手虚空一甩,换左手来接,无实物,向下一送。

“砰!”

天台水泥地,出现了一小圈白点。

“秦家,终于又有人出来走江了,好,很好。”

“嗯。”

“孩子……追远,知道我是怎看出来的?”

“因为我自行决定延迟返程。”

“其实,你才是你们这群人,点灯说话的。”

“嗯。”

“那个叫润生的,在与邪祟厮杀时,我因为冲在第一个,所以瞧见了他使的功法,他是秦家的人。我一直很纳罕这一点,那就是在我看来,秦家就算再落魄,再不堪,可那股子当年的豪气必然没有丢。这秦家的人,怎可能会拜别人走江?

你上这天台之前,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没办法,这酒除了花生米,也得再配点事儿来琢磨,才更有滋味。

当时我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润生会不会是类似家生子的身份,他拜的,就是秦家传承者。所以,你叫秦追远,对吧?”

“我姓李,叫李追远。”

徐锋芝愣了一下:“姓李?”

“嗯。”

徐锋芝:“秦家不是还有一位老夫人坐镇,怎会让你……”

话未说完,徐锋芝左脚虚踹身侧,左手向下一按再一攥,而后向前一推。

无形的枪意,向著身前的少年刺去。

下一刻,少年身前出现了一缕柔风。

风吹过,带走了枪意。

不是真刀真枪地打,只是意念间的碰撞,对少年而言,就不算什了。

“深藏不漏……嗯?”

徐锋芝目光微凝,又将手中无形的枪,朝著少年那送了一次。

那股风,再次出现,又一次将枪意吹走。

徐锋芝张开嘴,愕然道:“《柳氏望气诀》!”

“嗯。”

徐锋芝:“老夫人怎会让你没成年就点灯走江?”

李追远:“时不我待。”

徐锋芝身形微微有些踉跄,后退了几步,用手抓著栏杆才稳住身形。

他如今的状态,就连两道简单的枪意,都是一种巨大负担。

“我不该问的,真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徐锋芝看著李追远,“你不声张是对的,你也不该对我袒露。”

“有些事,不能因为担心会受罚,而不去做。”

“那个……”徐锋芝面露郝然,“我刚说的那些醉话,不值得追远你往心去。”

“徐前辈的醉话,都是那的发人深省。”

徐锋芝:“我信那位老夫人的眼光,我也终于明白,为什在虞家正门口,从头到尾都没见到你了。追远,你把他们都比了下去,上一浪,他们所有人,都成了你的衬托。”

李追远上前,想要将老人搀扶。

徐锋芝摇头拒绝,自己强撑著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其它的我也不问了,够了,已经够我回味够我琢磨了,能麻烦追远你,给我再来点花生米,再来点酒?

我想就著这事儿,喝他个一天一夜!”

“徐前辈稍候。”

李追远走下楼,找到还在赶制衣服的姚奶奶,说出了需求。

家有酒,而且晚上有刚炸好的花生米。

“姚奶奶,这些记我房号上。”

“是。”姚奶奶微笑著点头。

李追远拿著两瓶酒和满满一陶瓷缸的花生米,回到了天台。

徐默凡来了。

徐锋芝坐在栏杆边,徐默凡蹲靠在下面。

“你这小子,叫你拿点东西,怎就这磨蹭?”

李追远:“已经很快了。”

少年将酒和花生米放在老人面前。

老人摆摆手很不耐烦地道:“行了,你走吧,跟你家那个姓谭的说,老夫是老了,也确实是快要死了,但还不至于昏聩到谁跟我套点近乎、就能从我这扒拉到好处的地步,让那姓谭的少动这些歪心思!”“嗯。”

李追远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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