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当下,自己遭遇了来自那只手背后势力的扼杀企图,真正在此刻托了自己一手的,还是两家祖先的底蕴。
以前自己帮阿璃治病,是出于情,现在,渐渐也要出于理了,这世上,没有光拿好处不办事的美事。
可能,冥冥之中,他们也是在以这样的方式,通过自己,来弥补对阿璃的亏欠。
离开这座平房前,李追远再次回头看向门槛外。
自伯奇形神被拘出来后,大雾一下子退得更远了,而且浓雾之深,几乎成了粉刷起来的白墙,而且一下子鸦雀无声。
只是李追远不是在看它们,他是在看那只手背后的势力。
你想谋划提前扼杀我?
行,
这次我不仅把江水给你引下来,还附赠一尊酆都大帝!
是你们先发起的没错,但我现在很好奇,你们该如何收场。
睁开眼,回到现实。
阿璃身子瘫软,抵靠在李追远胸前,身上全是虚汗,发丝贴在脸上。
她应该哭过,在自己身体没意识时,起了本能反应,但在睁眼后,又迅速在自己面前收敛起哭泣。
刘姨这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两条白色的热毛巾。
她先前站在外头,芒果吃得停不下来。
结果越吃越不对劲,可小远毕竟处于走江之中,没他出声,自己又不敢贸然进去干预,她能做的,就是做一点不沾染因果的后勤。
刘姨很认真地说道:“小远,有事就说。
李追远摇摇头,说道:“刘姨,没事。”
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们,要靠自己能力来摆平这事,现在台子都被自己搭起来了,自然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李追远拿起一条毛巾,不顾烫,展开,帮阿璃擦了擦额头。
等想要继续擦脸时,阿璃伸出手,也抓了一条毛巾,展开,帮少年擦了擦。
其实,李追远并未怎么流汗。
但收藏家的追求是不断进步的,现在,女孩想收藏成对。
刘姨:“阿璃要去洗澡了。”
阿璃目光看向放着两个毛巾的盘子。
刘姨马上道:“我不收走,就放在这儿。”
阿璃点点头,看了少年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间,去沐浴换衣。
李追远看了看时间,梦中不觉时间流逝,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大概早已回来了,少年背起书包,往外走去。
刘姨端着汤药,来到三楼摆放牌位的房间。
柳玉梅站在窗户边,面色凝重。
“老太太,该喝药了。”
这次,柳玉梅不用劝,伸手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喝完后,也没再说要一碗莲子羹中和一下嘴里的苦味。
刘姨小声道:“小远似乎遇到了事。”
柳玉梅直言道:“他们刚从外地回来,小远眼睛才好没两天,所以这次不该是船上的事。不是船上的事,却又不对你也不对阿力说,意思就是不方便让我们知道。”
刘姨:“所以....”
柳玉梅:“小远,应该是遇到了和阿力当年一样的事情了。”
刘姨抿了抿嘴唇:“真该死啊,那帮家伙。”
柳玉梅抬起手,屋子里的阵法启动,隔绝了声音,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让阿力听到。
但院子里,正在做木工雕刻的秦叔,不自觉地把头埋得更深了。
因为他忽然听不到三楼那间房的动静了,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是什么话,他心里清楚,所以,他很愧疚。
柳玉梅开口道:“当初阿力走江失败,我们尚且能看作是昔日的那些个仇家背地里出手了,可这次,不一样了。
阿力没能走江成功,断了那口锐气,撕下了咱们两家最后的那层遮羞布。
以前两家鼎盛时,仇家其实真不多,就算有再大的仇,也能保持相对克制。
现在咱们没落了,就算是昔日的秦柳两家盟友,怕是也不介意顺便踩上一脚,不希望看见咱们再复起成功。
从个人,到一家,再到一国,都是如此。你强大时处处都是宾朋,你虚弱时满眼皆为敌人。”
刘姨:“那我们...”
“他既然不说,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要多做,以免帮了倒忙。
咱家现在是人丁少,我才暂坐这个位置,但这个家,以后肯定会再规矩起来的,是会有家主的。”
刘姨:“您放心,我和阿力明白。”
“倒不是提醒你们这个,这个也不用提醒,他的船,行得越远,规矩,自然而然就会慢慢立起来,你们俩是我带大的,笨是笨了点,但又不是傻子。
其实,现在苗头已经出现了。
连我,都渐渐不能在他面前拿长辈姿态了。
这孩子,是在撑着两艘破船在行。
我有时甚至会想,这孩子要是没被我拉入门,他自己一个人行船,是不是反而能更稳当也更好走一些?
给不了东西,拿不出好处,哪好意思再继
续充什么长辈。”
柳玉梅扭头看向供桌上的一排排牌位,没好气地啐道:
“呸,还不是都怪你们!”
润生觉得,当初秦叔给自己身上打入棺材钉时,都没现在陪阴萌逛街买衣服来得痛苦。
尤其是此时,遇到一位能说会道口才很好的老板,阴萌和他聊得很开心。
润生已经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一个为拉近关系好砍价,一个为拉近关系好让你不好意思多砍价,含情脉脉之下,是早已预备好的刀和盾。
老板面带微笑,看着润生和阴萌,深情感慨道:
“真好,你们这一对。曾经我和我女朋友感情也非常好,可惜那时的我没有混出名堂,多年的感情败于现实最终因她家里人的不同意而分手。”
润生:“其实,是她不同意。
老板:“….”
这一瞬间老板忽然觉得外面原本晴朗的
天,一下子变得阴沉,呼吸时,心房开始漏气。
他忽然感到很没意思,很意兴阑珊,很惆怅,很没劲,因为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反驳。
阴萌喊出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卖不卖,卖的话,这衣服裤子一套,我就都要了。”
老板摆了摆手,示意卖了,他现在不想说话。
阴萌开心地付完钱,把衣服装袋,拉着润生走出了这家店。
“行啊你,润生,还是你会砍价。我砍价是对着标签砍,你是对着人心头砍。
“可以了吧?”润生提着衣服袋子问道。
“急什么,拉你出来一趟不容易,咱把明年春装和夏装也提前买了。”
“我穿不了这么多。”
“你忘记小远哥说的话么,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了,咱不说铺张浪费,但也没必要没苦硬吃。
润生沉默。
阴萌发现,拿小远出来压润生,真的很好用。
润生不再抗拒,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乎跟阴萌往前走,走得如同一头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死倒。
就在这时,步行街上方的五楼楼顶边缘,有一个穿着裙子睡衣的女生,双手平举向前,麻木地沿着边缘前行,像是在梦游。
润生和阴萌对视一眼,那只手,把线索喂过来了。
“谭主任,您能对我们详细说一下,您是怎么做到,在火车站的例行检查任务中,一眼就认出嫌疑犯身份的,难道真如外面所说,您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地方电视台的女记者,将话筒递送到谭云龙面前。
她身后,摄影师傅正在找角度,先聚焦谭云龙的面部特写,然后再往后拉,确保谭云龙的人依旧留在镜头里的同时,将办公室墙壁上挂着的锦旗和立功奖状也囊括进去。
谭云龙面露严谨却又不失从容的微笑,回答道:
“我当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实际原因是我儿子在本市的海河大学上学。
他的爷爷和他的外公,都是警察,所以他从小都有一个长大后成为一名警察的梦想。”
“谭主任,请允许我插话问您一声,我相信这也是电视机前的观众想问的,那就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上的是海河大学而不是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