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前后脚来的副主任刘永年情况与她也是一般,甚至都有些不如她。
刘永年也是外来户,是红星钢铁集团兼并京城工业十六家企业时候进来的。
她呢?奉城一机厂的干部。
集团副主任景玉农指导,一机厂一把手萧子洪对企业进行了全结构的变革。
从技术层面到生产管理,甚至连组织架构和企业架构都完成了大换血和分拆。
奉城一机厂现在只保留了机床设备生产的能力,其他机械零部件的生产部分都调到了钢城,组建了新的工业企业——钢城机械零部件制造厂,是钢城工业区二级企业。
技术和生产都在应集团总体变革思路影响在变,人事变革当然也在进行中。
她就是在人事变革过程中进行的岗位调整,从奉城来到了钢城。
管咋地,她也算东北人,甚至是辽东人,对比刘永年还算得上是坐地户。
要说正治和地方关系基础,她当然要比刘永年强很多,这一点她占优势。
不过她是女同志,在工厂管理层属于天生的弱势,即便班子强调要有女同志。
可谁都知道,越强调什么就表示越缺少什么,组织现在还是男人的天下。
刘永年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已经更面为红星奉城机械厂的一把手萧子洪曾经是李学武的副手。
再参考其他渠道的消息,这辽东工业实际上已经在李学武的掌控之中了。
以李学武同董文学之间的关系,董文学在钢城的所有势力都会被他全盘接收。
你看吧,董文学的秘书张伟还在钢城没走呢,可也没挂什么岗位。
这是什么意思?
扶上马送一程呗,再明显不过了。
集团年后就能完成组织架构变革,形成大部室小处室的管理格局。
而在钢城,新组建的企业已经顺势完成了集团企业和工厂的标准化架构搭建。
你听吧,听大家对各自工厂一把手的称呼就能分辨的出来。叫厂长的基本上就是已经完成组织架构变革的分支机构。
叫主任、叫厂长的那种就是集团化以前就存在,或者集团化初期就已经完成管委会制度搭建和变革工作的企业。
如冶金厂、五金厂等等,这些企业都需要完成缩减管委会影响的行动。
当然了,也不是说这些工厂在集团的管理下完成组织架构变革以后就是厂长完全说了算,再没有管委会什么事了。
李怀德就在集团发展规划中明确讲到了,集团管委会是全集团上下唯一组织管理架构,其他分厂管委会属于分支机构。
所以分厂的管委会拆与不拆都不影响各分厂在集团管委会的指导和管理下开展相应的工作。
缩减管委会架构是向集团化、现代化、专业化企业过渡,是一种进步的表现。
各分厂仍保留管委会组织机构,但只负责宣传、组织、工会等工作。
业务工作要独立,要逐渐恢复厂长负责制,建设集团管委会统一管理的格局。
一旦冶金厂要开展相应的行动,那他们这些副主任将面临重新分工的现实。
各管委会小组,包括保卫组、政治组、后勤组、生产组和经管组都要拆分。
折腾,瞎叽霸折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最近两年好像就这样。
年前年后,李学武一直都在忙调研,调研结束就会出报告,给出他在钢城的管理意向,出台相应的政策和指导方针。
再到那个时候,李学武就要完成班子分工布局了,她该怎么办?
冶金厂班子成员与李学武差了不是一级,而是两级,甚至能说是三级。
别看李学武现在的职级一般,可集团领导的身份就足以碾压他们了。
这办公会议一直都没有开,命令都是从管委办以通知的形式下发的,这她还看不懂嘛?李学武根本没把他们当作是班子同志,而是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的下下属。
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也该是她做出选择,想好要如何回应李学武的时候了。
顺,则昌,逆,则亡。
——
“他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
王淑琼见到尹忠耀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也是个不开眼的。
她和李学武要走访的人更多,所以回来的也更晚,到厂里的时候都四点多了。
老同志和病休的职工看了,现场也得看一看啊,否则李学武是真不放心啊。
不过大年下的,总不能空着手去看,好像不信任值班人员似的。
所以他也没整那些弯弯绕,搞什么文艺汇演啥的,折腾谁都不愿意。
最朴实,也最暖心的便是一口饺子,所以他号召所有在家的冶金厂班子成员能带家属的带家属,带不来家属的就同各处室留下过年的同志一起到食堂包饺子。
没错,李学武特批了一笔经费,从经销单位那里搞来了不少面粉和猪肉。
这面粉和猪肉谁都吃不出洋味儿,但确实不是内地货,怎么来的就不说了。
要说这顿饺子值多少钱,要花费几何,其实也没必要这么算。搞文艺演出,搞慰问演出,搞乱七八糟的不要钱吗?
把这些都省下来,再从其他经费里挤一挤不就有了嘛。
想想也能知道,年三十在厂里值班生产,看着万家灯火,鱼龙飞舞,车间里职工的心情是该如何。
可等他们接到车间主任的通知,今晚八点钟左右,厂领导要来送饺子,你说他们的心情又该如何。
全机关的留守干部下了班以后都不能走,要到大食堂去帮忙。
这和面、剁馅、包饺子可是技术活。
大葱多放,猪肉少放,皮薄一点,尽量要让今天所有值班生产的工人都吃上饺子。甭管今天塞进嘴里的饺子多还是少,这心里一定是暖洋洋的,热乎乎的。
后世有人嫌弃说春晚就剩下一个包饺子的主题了,看着挺没意思的。其实不然,对于后世来说吃顿饺子稀松平常,可在这个时候要吃饺子那是相当不容易。
这还是六九年,全国的经济情况向好,上面已经完成了经济发展的布局,城市工人生活水平明显提高。
要搁以前,就算是想吃鸡蛋都没有着落,吃鸡蛋皮你都捡不着啊。
李学武能明显感受到,除钢铁集团以外的城市供应正在向丰富发展。
还是说回鸡蛋,这玩意儿竟然能在市场上看得到了,老百姓也能买得着了。
这个年代的人对丰富的物质生活有一种执念,体现到后世就是那顿饺子。
一家人无论相隔多远,都想凑在一起,吃一顿热热乎乎的团圆饭。
这顿饭到后世之所以不被珍惜,是因为相聚容易,飞机高铁怎么都能到家。
这年月谁有那个条件啊。
李学武的奶奶几年才能见着一回其他儿孙,这在后世是个问题吗?
所以当大食堂的餐桌被排成排地并拢在一起,按照包饺子的步骤分区布置,各司其职时,场面更显热烈,又有激情。
虽然这顿饺子是自己包的,还吃不到嘴里,可他们能对工人说声值得了。
今晚他们能回家团圆,那厂里的职工呢?
食堂大师傅忙的团团转,要指导馅料组放佐料,还得盯着和面组和擀皮组。
这时候大家都长了一张吃嘴,所以很少有不会包饺子的。真不会包饺子的都被安排了其他的工作,比如说看堆儿。
包出来的饺子不能立即就下锅,那样还不都坨了,还没到八点呢,这些包好的饺子是要先冻起来。
钢城的室外气温也不算很冷,就零下三十二、三度左右,饺子摆在木桌上怎么都能挺过三分钟才会被冻成冰坨坨。
你不信?
这个真不骗人,夜里的气温达到零下三十度以后,你出门尿尿都不一样。
那尿落在地上看着是水,再看就是冰,你要尿的慢了都能撵着水柱冻上去。
这么说有点夸张了,但真有冻坏的。
越是临近八点钟,食堂里的气氛越紧张,大家也都没心思再去看秘书长了。
就在包饺子那边,秘书长正同其他人一样,手里飞快地捏着饺子。
其他在家的厂领导也是一样在忙,看起来都跟平日在办公室里不太一样。是亲切了许多,亲近了许多,又鲜活了许多。
尤其是工会主蓆窦长芳,他真不会包饺子,可又舍不得跟班子成员分开,这是一边学着包饺子,一边急的脑门冒汗。
有人在心里嘀咕好笑,说他不是急的,是羞的,就连秘书长都能包饺子呢。
食堂大师傅也在唠唠叨叨,说今年值班的职工最有福,这样的场面他都没见过。
王淑琼就坐在李学武的身边,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李学武,看他动作麻利,还开起了玩笑:“秘书长在家也做家务?”
“看样子是做的。”坐在对面的刘永年顺着她的话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笑了笑说道:“瞅瞅这饺子包的多漂亮。”
其他机关干部也都看了过来,甭管看得出看不出来这饺子漂亮,嘴里是要夸的。
李学武也是笑了笑没在意,坦白地讲道:“我性子里有懒惰的一面,在家里从来都不做家务的,是小时候学到的手艺。”
他将手里刚刚包好的饺子摆在木板上,又顺手拿起饺子皮,一边用筷子抿馅一边笑着介绍道:“我们家哥仨,有一个妹妹,我行二。平时懒惰还行,过年要不表现一下,这心里总担心饺子少吃了。”
“呵呵呵——”众人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很多人都没听懂秘书长讲了什么,可不耽误他们捧场。
王淑琼看了对面一眼,目光又扫了班子其他成员。
以前她没怎么了解过李学武,但今天近距离接触倒是让她知道,这位秘书长可真不一般,至少语言就够犀利。
秘书长前一句那是在介绍家里情况吗?
机关别的干部听着乐呵,把他的话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成,他们能成吗?
李学武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点出了目前冶金厂的组织生态状况。
哥仨妹一个,说谁呢?
再听听那下一句:这过年了要是再不表现,可不就得担心吃得着吃不着饺子嘛。
大家谁表现了,谁表现好了,谁表现不好了,可都在秘书长心里记得呢。
别到时候你吃的饺子少了要叫屈,谁让你没做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