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待一段时间呗。”
李学武给丈母娘让了茶,又亲手削了一个苹果分成几瓣递过去。
丁凤霞很享受姑爷的照顾,只是嘴上依旧坚持着。
“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总放心不下你爸爸。”
她有些无奈地讲道:“他那人你们也知道,忙起来没时没晌。”
这么说着,她还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看着李学武叮嘱道:“你本就在钢城工作,同小宁聚少离多,千万不要夫妻生份,淡了感情,趁年轻,孩子都还小……”
“妈——”听母亲如此说,顾宁有些脸红,又有些幽怨地提醒道:“很晚了,休息吧。”
“我又没说别的,你这孩子。”丁凤霞不满地瞪了闺女一眼,又有些无可奈何,这辈子唯一无法硬起心肠对待的就是闺女了。
“妈走的时候我没办法去送了,你去送送妈。”
李学武见母女要瞪眼睛,赶紧转移了话题道:“把爸给准备的药酒带上,我都密封好了的。”
“多亏你经常惦记着他。”
丁凤霞看着闺女的倔强,愈发觉得姑爷贴心。
这会儿她微微叹气道:“要不是有这份药酒盯着,他哪里熬得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不是说又来了个副院长吗?”李学武挑眉问道:“上次爸给我写信还说工作轻松了许多。”
“你就听他说吧——”
丁凤霞撇了撇嘴角,道:“小宁就随了她爸的脾气,倔得很。”
这么说着,她还迁怒似的盯了顾宁一眼,惹得顾宁起身上楼去了。
“唉——”见闺女如此,她也是没奈何,看着姑爷讲道:“自己的闺女,我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小宁改变了许多。”
李学武微笑着替顾宁做着辩解,不过很注意分寸。
实事求是地讲,顾宁能当着母亲和他的面耍脾气,又何尝不是一种性格的改变和成长呢。
丁凤霞是了解自己闺女的,没结婚的时候即便是不满意了,或者生气了,也绝对不会耍脾气的。
顾宁生气只会冷漠,比夫妻冷战还要坚决和彻底。
现在被李学武“传染”得已经活泼了许多,至少在感情表达上有了更为丰富的变化。
只是在丁凤霞看来,这种变化说不上是好是坏,好的一面她还没看见,但耍脾气她倒是看见了。
“你包容了她许多,我能感受得到,也看得出来。”
丁凤霞很感激姑爷的担当与作为,更欣赏他对工作和生活坚韧从容的态度。
“其实小宁的性格极为敏感,又很容易受伤,进而封闭自己。”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女儿的了解不比医生差多少,这是浓浓的母爱,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我知道你有一颗事业心,你爸爸也很欣慰看到你的成长。”
她诚恳地看着姑爷讲道:“但还是要多多关心家庭,这是我和你爸对你唯一的要求。”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学武面对丈母娘的要求,十分坚定地讲道:“也请您和爸爸多多注意身体,让我们多尽尽孝心。”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知足了。”
丁凤霞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姑爷的目光里除了欣赏就是欣慰。
“如果时间上方便,我和你爸在国庆节期间会去羊城疗养,你们也来吧。”
“这个我没办法答应您,因为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有两个大项目要谈。”
李学武歉意地笑了笑,但还是讲道:“我会同小宁谈一谈,安排她带着孩子们去羊城。”
“如果她不愿意就算了。”
丁凤霞是了解自己闺女的,真要不愿意去,到了羊城也没好心情。
再有两个孩子都很小,出行实在是不方便,她也不是很放心。
“我问问集团的公务航班,如果方便的话会提前联系您。”
李学武并没有强求,也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讲了出行的安排。
去不去还要看顾宁的意愿,他虽然是顾宁的爱人,但不能就这种事为她做主。
再有,顾宁同样拥有个人事业,他不能强求顾宁牺牲自己的事业来照顾家庭。
就像顾宁没这么要求他一样,夫妻本是一体,就应该互相体谅。
丁凤霞能感受到姑爷对闺女的尊重和体贴,虽然内心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满意。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感慨,当初要不是她坚持给闺女定了李学武这个女婿,或许闺女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姻缘了。
什么?
当初是顾海涛决定的?
丁凤霞坚决不认同这一说法,因为没有她的认可和支持,谁都娶不走自己的闺女,这个好姑爷就是她定下的。
顾海涛在这她也敢这么说。
——
“你也不要跟妈犟嘴。”
李学武躺在床上,看着散开头发走过来的顾宁轻声劝了一句。
顾宁只看了他一眼,便侧身坐在了床边,背对着他不言语。
她就是这样,有些话不想说就不说,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你。
李姝就有学习她的趋势,在家里是大魔王,在幼儿园是傲娇的小天鹅。
老师们或多或少地听过李姝妈妈和爸爸的情况,对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了。
有良好的家庭环境,又有多才多艺的家教氛围,还能要求她如何平庸?
“其实妈最喜欢也是最想念的便是你了,连大哥和顾延都往后靠。”
李学武侧着身子伸出手捋了捋她的发梢,继续劝慰道:“李姝也在慢慢长大,她也会成为现在的你。”
“我不会唠叨李姝的。”
顾宁还是在意母亲的过分唠叨,这会儿更是给他做了保证。
只是这份强调在李学武看来有些幼稚的可笑,这难道是一种承诺吗?
“你不唠叨她就懂事了?”
李学武挪着身子环住了她,侧着头看向她说道:“你想想李姝顶嘴的样子。”
“李姝不是这样的孩子。”
顾宁偏执地强调道:“我也不会要求她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你是她的妈妈,就像你是妈妈的女儿一样。”
李学武认真地讲道:“终究有一天你会面临同样的难题。”
“在女儿的生活里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的成长就是我们生命的倒计时。”
“你再这样说我就睡不着觉了。”
顾宁不满地扒拉开他的手,示意他往里面挪,自己要躺下。
李学武笑了笑,挪着身子依旧侧面对她,示意她可以躺下了。
顾宁看了看他搁在自己枕头前面的胳膊,嘴角动了动,但还是躺下了。
是的,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只是依旧警惕着,一旦李学武冒犯了她,她就会坚决地坐起来。
“那就说点高兴的事。”
李学武将她环在自己的怀里,讲了丈母娘邀请一家人去羊城的事。
顾宁听过之后并没有立即拒绝,而是扭头看了他问道:“你也会去吗?”
“恐怕有点困难,时间上来不及。”
李学武解释道:“现在是九月中旬,半个月的时间我不一定能忙完与沈飞的合作谈判。”
“再有就是我离开钢城的时间太长了,半个月下来工作一定堆积如山。”
“那我也不去。”顾宁听了他的话语气坚决地讲道:“我有手术安排。”
“这样妈和爸会不会伤心啊?”
李学武还是希望她出去走走的,尤其是有丈人和丈母娘照顾他们。
只是顾宁不想出去,他也不能逼着她,只能劝道:“你跟妈好好谈谈。”
“今年不能去,那就明年去。”
顾宁淡淡地讲道:“总有时间能去的。”
她的思维模式在处理人际关系,包括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的时候会表现的有点幼稚,可能是感知到了被爱的缘故。
在她成年以前,是被家庭呵护和关爱下长大的,可能没学会感知爱,但她已经感受到了爱和被爱。
如果她真是冷冰冰的性格,就不会有对李姝的真诚和陪伴。
李学武也从不认为顾宁是个冰块,她是有温度,有感情的对他和这个家足以称得上是称职的母亲和爱人。
所以,有些时候他愿意迁就她,也喜欢看她的娇憨和幼稚表现。
就连丈母娘丁凤霞都有些看不惯,说他太娇惯了顾宁。
没错,顾宁结婚以前在家的生活她娇惯着,可认为结婚后的顾宁需要成长,需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和义务。
到现在还被李学武宠惯着,虽然看着夫妻恩爱,可日子久了……
也许恩爱会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消磨殆尽,但在李学武家里不存在。
因为他和顾宁都不负责这些,很少有因为琐事争吵别扭的时候。
李学武从不过度关心她的工作,她也没给李学武添过烦恼,这就叫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你要是不睡觉,谈谈李姝和李宁的教育问题?”
顾宁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明年年初李宁就三岁了。”
“这么早就送去幼儿园?”
李学武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讲道:“他才学会说话,而且有很多话说的不连贯。”
“去了幼儿园就连贯了。”
顾宁比李学武想象中对孩子更硬心肠,她向后靠了靠,尽量靠在他的臂弯里。
“他姐姐上学,他一个人在家也很孤单,经常说去幼儿园玩。”
“李姝回家有说幼儿园的事?”
李学武侧着身子看了看她的侧脸,问道:“这样才让他想去幼儿园的?”
“我觉得是没人陪他玩。”
顾宁想了想,说道:“除非是去他奶奶家,否则只能自己在家玩。”
“听他姐姐在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或许是这么想的吧。”
“上了学就没有自由了。”
李学武真心替儿子着想,可见是亲爹了。
十几年后,当李宁不想上学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到时候真就由不得他了,不想上学也得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
13号这天李学武早早地起来,习惯性地出门跑了两圈。
就在大湖边上,没有了棒梗那小子的默默叨叨,也未见到老张头孤寂的身影,这两圈跑的极为顺畅和无聊。
刚到院门口便见二丫有些紧张地走了出来,见他便轻声道:“大院来电话了。”
大院指的是四合院,二丫也陪顾宁带着孩子们去过几次,习惯了这种叫法。
“什么事?是谁打来的?”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淡定地讲道:“先帮我打一盆热水吧。”
“是国栋哥打来的。”
二丫边往院里走,便解释了一句。
李学武没应她继续往下说,而是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她的热水。
或许是受他淡定的情绪影响,端着热水盆出来的二丫已经镇定了许多。
手里除了热水盆还有他常用的毛巾。
伺候着他洗了脸,又帮他用热毛巾擦了擦后背,二丫这才轻声解释道:“国栋哥说院里以前的邻居,二大妈没了。”
“嗯,是我那房子住对门的邻居。”
李学武点点头,解释道:“半身不遂,这半年瘫痪在床,早有征兆。”
听着他的随口解释,二丫这才冷静了下来,也想起了沈国栋的叮嘱。
“国栋哥说不用你过去,今天不会出殡,他会帮你代份子钱。”
“我知道了。”李学武将手里的热毛巾递给她,讲道:“你国栋哥做事很有规矩,如果你有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知道了,他跟我说过一次。”
二丫点点头,说道:“上次他来送劈柴时跟我讲的,有事都可以找他。”
“生活上有困难也可以找他。”
李学武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示意了楼上讲道:“也可以跟你小宁姐说。”
“小宁姐对我很照顾。”
二丫想起顾宁对她的好,这会儿也笑着点头道:“您对我也很好。”
“忙你的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李学武没在意她的小小恭维,这马屁是有几分真心,可见这丫头长大了。
刚来家里的时候她像一只小鹌鹑,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缩起脖子。
现在让周自强来看他这个妹妹,相信他一定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城市生活对一个年轻人的影响有多大,看后世那些进城族就知道了。
二大妈是谁,周二丫或许连见都没见过,但她能分辨出事情的轻重缓急。
电话是沈国栋打来的,她认为这个“没了的”人一定很重要。
至少是在早晨给这边打电话报丧,就说明这个邻居不一般。
她想错了,沈国栋这么早打来电话是提醒李学武不用在这件事上分心。
他知道今天上午李学武有个会议,下午要乘坐专机飞往奉城,工作非常忙。
按这个时代的人情关系,老街坊、老邻居没了,总得过去看看。
他又是厂领导,一旦知道这个消息,或者是刘海中在厂里送信儿,他应还是不应。
现在沈国栋联系了他,就算遇到报信的也能讲一句“知道了,有安排”的话。
不想李学武在琐事上分心,除了他知道李学武工作繁忙以外,还确定武哥这一次去奉城不会善罢甘休。
老三失踪已经是第三天了,结果依旧是不明不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回收站系统内都知道了这则消息,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已经断定席永忠生的希望渺茫了。
如果挟持他的人有什么要求,早应该安排人来对接了。
如果是席永忠自己走的,那天罗地网之下也应该有水花溅起才是。
赵老四和周常利显然已经慌了,他们没想到自己两人会闯下这么大的篓子。
周常利去奉城独当一面是周亚梅选择和支持的,赵老四到奉城则是李学武的意见。
有周亚梅和李学武的支持,两人应该在奉城大展拳脚,大干一场。
当然了,前提是安全。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业务,甚至是对所有,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同他们一起到奉城工作的还有被戏称为十三太保的老三席永忠。
他们并不意外,也不用乱猜,所有回收站体系内都有十三太保的影子。
除了边疆办事处。
可边疆办事处执行十三太保职责的是赵老四的弟弟赵老五。
从赵老五的表现上来看,十三太保的存在除了有学习和锻炼的安排,还有监督和报信的职责。
他们的所做作为很有可能在十三太保每个月给“老家”邮寄的信里体现出来。
这是一种几乎明面化的潜规则,回收站的领导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可也没有具体的解释。
现在监督和记录他们工作的人失踪了,换位思考,他们该怎么想。
赵老四和周常利想的是李学武会怎么想,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席永忠告发他们,进而选择下死手。
如果李学武真是这么想,那他们得吓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