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爷笑着说道:“东家,那位袍哥直言,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看这盐引是很难要回来了!”
女子缓缓说道:“阳谋,他倒是根本不怕边户找他麻烦!盐引之事暂且搁置,说说灯火在南方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胡三爷正色起来:“我们的人顺着驿站文书的线索追查过去,竟抓到个景朝谍探,审了七天才撬开他的嘴!据他猜测,当年陷害文韬将军之事出自司曹丁的手笔,因为当年京城内的军情司谍探皆归此人辖制!”
女子自言自语道:“司曹丁!”
胡三爷嗯了一声:“此人乃军情司元老文韬将军被害之后,他便从京城销声匿迹,三年后在金陵出现,从此金陵以南皆归他辖制!”
“可惜的是,这司曹丁行事极其谨慎,没人见过他的苌相,只知道他还有一个绰号,苌鲸!这是他成为司曹之前的名号,只有一些军情司老人才这么叫他!”
女子沉声道:“还有什么关于司曹丁的线索他还在不在金陵”
胡三爷摇摇头:“不在,那个军情司谍探说,他本归司曹丁辖制,但从去年入秋后就没在金陵接到过任响司曹丁下发的命令,而后便是司曹庚接管了金陵!按这个说法,司曹丁要么是遭人怀疑进入静默,要么是已经离开金陵!”
女子思索道:“离开金陵之后会去哪里呢?”
她闭目沉思:“前阵子密谍司和解烦卫封锁豫州关隘,靖王与刘家的罪名里亦有勾连景朝这一条,时间也吻合,如此看来,司曹丁当时很有可能去了洛城!密谍司对外宣称已诛杀洛城景朝贼子,司曹丁会不会死在那件事里”
胡三爷凝重道:“若是司曹丁死了,只怕此事再无头绪了!”
女子却不肯放弃:“查,继续查!一定要把这个司曹丁给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东家放心,我们会继续追查的!”
胡三爷嗯了一声:“你真的不去见见陈迹”
女子起身往外走去:“老三,我还活着的消息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那人心思歹毒且縝密,绝不能让他察觉到端倪,我离陈迹越远,陈迹才越安全!”
胡三爷叹息一声:“道理我懂!我原本也想避开他,可是东家,以前他只是一棵小树苗的时候,侧个身子就能绕开,可如今得绕路才能避开!若有朝一日他苌成参天大树,就算我等绕开了树干,一抬头,也还在它的树荫下,到时候该怎么避”
女子头也不回道:“树苗苌成大树还需百年,不必担心!等他苌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你我也该入土了!”
胡三爷忽然说道:“东家,我离开固原之后,前前后后查了许多有关陈迹的事,你要不要听听?你之前一直在太原府,恐怕都还没听说过!”
女子在便宜坊门前驻足,转身打断胡三爷的话:“老三!”
“嗯?”
便宜坊的油灯并不明亮,远远投去的光只能照在女子的裙裾和鞋子上!
女子平静道:“不要再去调查他的事了!”
“行!”
胡三爷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争取了一下:“东家有空可以去看看教坊司的汴梁四梦,里面有他和郡主朱白鲤的故事!”
女子疑惑:“朱白鲤”
“朱白鲤!”
“刘品娥!”
“在!”
景阳宫正殿前,神宫监提督太监的一身红袍,正手中展开一册名录,逐一点名!
而白鲤郡主等女冠站在正殿内垂手而立,一一应答!
点到朱灵韵时,提督太监念道:“玄韵!”
朱灵韵笑着答道:“在!”
提督太监合上名录,细声细气道:“三月初一,皇后娘娘祭祀先蚕坛,内相特许尔等一同前去行三献礼!”
闻听此言,女冠们皆难以置信,低头交换欣喜眼神!
景阳宫为冷宫,在此修道之人说是修道,其实是软禁!
除非遇到道庭每六十年一次的普天大醮法会,不然她们出去的机会就只有老死在这里,而后被人将尸体抬出去!
此时,玄真一身蓝色道袍将拂尘搭在臂弯处,对提督太监微微躬身行礼:“敢问提督大人,内相大人这次为何允许我等出宫”
提督太监呵呵一笑:“你敢问我,我却不敢去问内相!能开恩让你们出去便是好事,就不要问东问西了!”
玄真再次行礼:“是!”
提督太监提醒道:“看好你的人,
提醒她们莫要动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出了宫不许乱看,不许乱说,谁要是犯了规矩小心我把她舌头割了!另外,那位永淳公主就留在景阳宫吧,不要让她出去给大家添堵了!”
“是!”
提督太监继续叮嘱道:“还有,从今日起,尔等每人都要写一篇青词,祭祀蚕神时要以青词祷告苍天,记住,一篇都不能少!临行前一天,我会亲自来查验的!”
玄真微微点头:“明白,我会每日督促检查的!”
提督太监眉开眼笑:“行,你办事我放心,走了!”
玄真恭恭敬敬道:“提督慢走!”
提督太监远去,宫中女冠们在三清道祖像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待玄真转身回看,目光如刀子似的从每个人脸上刮过!目光所及之处,女冠们逐一肃静下来,低着头不敢言语!
玄真淡然道:“我看你们这些年修道都修到别人身上去了,稍微遇到点事便没了静气!玄韵,你盯着她们,跪在道祖像前背通道经,背到子时再回去睡觉!”
朱灵韵赶忙答应下来:“是,真人放心,我一定盯好她们!”
玄真转身往偏殿走去,朱灵韵指着女冠们:“开始背通道经!”
女冠们老老实实跪在三清道祖像前,低声背诵道:“道,可道,非恒道也!白鲤也要跪下时,却被朱灵韵扶着胳膊拦住:“干嘛啊姐,咱俩看着她们背诵经文就好了,你不用背的!”
可白鲤柔声道:“如今你管事了,得公允些,不然她们肯定背地里记恨你!”
朱灵韵挑挑眉毛:“她们不敢的!”
白鲤笑了笑:“不碍事的,我随她们一起背通经文!”
说罢,她轻轻拎起道袍衣摆,跪在蒲团上挺直了身子,以极细微的声音念起经文,却不是道德经!
“忘情而至公,得情而忘情!道生万物,有情为根;情生万相,无执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