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小厮在府右街头遍寻无果,也不敢惊扰府右街里的达官显贵。
小满与小和尚,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呢?
小厮们搜了一条又一条巷子,最终在府右街汇合,彼此相视摇头。
二十余名小厮聚在一处:“那两个短命鬼,别是躲进齐家、胡家了吧?”
手捏山鬼花钱的主事摇头:“齐家与胡家有行官坐镇,怎会容他们二人放肆?”
小厮们看向他:“如今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只怕要被老爷活生生打死。”
主事只稍加思索:“那小丫头片子如今能指望的只剩张家,派十人去吏部衙门前盯着,再派十人去张家前后盯着,莫给他们投靠张家的机会!”
“是,”小厮们分两拨人马离去。
可小厮刚到吏部衙门前,便眼睁睁看着小满拉着小和尚跳下马车,跑进衙门。
小厮心中一惊,却也无计可施。
衙门前,张黎一边在无字书卷上奋笔疾书,一边头也不抬的踹了踹马屁股。
至于这马车将他带去哪,他似乎并不在乎。
小厮拦在马车前,狞声问道:“张黎道长为何藏匿我等要抓的人”
张黎无奈,只得停笔抬头,语重心长道:“崽啊,贫道的师父是神道境大宗师,你怎么敢这么与贫道说话”
小厮神色一滞。
张黎笑吟吟道:“贫道不发脾气是贫道想平易近人一些,不是贫道没有脾气……还不快滚”
小厮们相视一眼,神色匆匆的回了陈府报信。
等那位手捏山鬼花钱的主事赶到勤政园议事堂时,陈礼治正在摔打东西,正堂里一地碎瓷。
汝窑的青花瓷、德化的白瓷、鸡油黄的瓷瓶,碎片多得没处落脚。
陈问德立于一旁莫不作声,陈礼治摔一只,他便默默递上一只,任由父亲撒气。眼见屋里的瓷器要摔完了,陈问德走至门外平静道:“愣着做什么,再取瓷器过来。”
门外的丫鬟颤颤巍巍的啊了一声。
陈问德心平气和道:“啊什么?老爷拿瓷器撒气,总好过拿你们撒气,去吧。”
“哦哦,”丫鬟、小厮们赶忙跑去库房。
陈问德看向门外等候的主事:“进来吧。放心,你没做背叛我二房之事,父亲不会杀你,你只是蠢而已。”
主事硬着头皮走入议事堂,将山鬼花钱藏于袖中,抱拳道:“老爷,黄山道庭首徒张黎藏了那两人,将他们偷偷带去吏部衙门了。”
陈礼治刚刚摔烂一只花瓶,弯着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主事:“怎么,你以为你强调一下是黄山首徒捣乱,便能证明你不是一条蠢狗?为什么没在勤政园里拦住他们,为什么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拦不住?你也想被沉塘?”
主事低声道:“老爷,咱们留在府里的好手,都被大房剪除殆尽了,那小丫头片子身手不凡,是个见过血的……”
陈礼治神经质的笑了笑:“是啊,他们每月杀我两人,就给我留下点你这种蠢狗,他们怎么不直接把我也杀了!”
陈问德低声道:“父亲,慎言。”
陈礼治缓缓直起身,冷声道:“都已经撕破脸了,还慎什么言?”
主事低头说道:“老爷,张黎叫小人去崇
南坊城隍庙罚跪……”
陈礼治拎起手边一只德化白瓷砸在他脑袋上,破口大骂:“那你还不赶紧去跪着?要我去替你跪吗”
主事任由血液从发丝流下,低声应下:“小人这就去。”
他倒退着出门,正当他退至门槛处,陈礼治忽然喊住他:“慢着。”
主事抬头看去,却见陈礼治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衫,面上渐渐看不出一丝情绪,与先前判若两人:“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先做正事……你先去把梁氏和王贵带来!”
主事赶忙道:“是。”
待主事离去,陈礼治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下一口温茶。
他用手指沾了几滴茶水,闭眼抹在自己的眼皮上:“都是废物。”
陈问德见父亲情绪平缓,这才开口说道:“父亲,我遣人去缘觉寺打听过了,那小和尚确实不曾向外人袒露自己看到过什么。”
陈礼治闭着眼随口说道:“他不与那些秃子说,是因为他与那些秃子不熟,你怎知他不会与陈迹说?这世上唯一会帮人保守秘密的人,只有死人。”
陈问德低声道:“父亲,姚满和那个小和尚怎么办……”
陈礼治放下茶盏手指敲击着太师椅扶手,竟也一时间不知怎么办了。
普天之下,除了仁寿宫里那位,除了解烦楼里那个毒相,谁还敢去吏部衙门里抓人?
他思虑许久:“你这就去拜会张拙。他不是想推行他那劳什子新税法吗,连徐家都不支持他。他只要交出这两人,我陈家二房手里的半壁鲁州,可以给他推行新税!”
陈问德点点头:“好,儿子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