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沈入地底,天边的火烧云如烈焰在苍穹上燃烧著,最后一点点熄灭。
陈跡戴著斗笠站在翠云巷外的点心铺子旁,一边佯装挑选点心,一边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著巷子里。
陈府的管家正站在门口,大声吆喝著:「快快快,把那只箱子抬到马车上来!刘家兵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了,千万不能便宜了他们!
两名小廝抬著一口大箱子出门,过门槛时一人不小心绊倒,箱子摔出一地的金银细软,其中一顶‘凤冠蓝色花鈿头面’格外醒目。
管家面色一变。
咒骂著扑上前来將细软重新拾回箱子:“要死啊你们,摔坏了你们拿命也赔不起!”
陈跡从袖子里数出十二枚铜钱递给店家,一边嚼著包包里炸至金黄的麻花,一边面无表情的看著巷子。
此时,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陈跡转头一看,赫然是张夏骑著枣枣飞驰而来,如雷霆般拐入翠云巷。
他微微低头,以免对方认出自己。
张夏驻马在陈府门前,好奇的看著管家等人:“你们干嘛?”
管家尷尬道:“听说城里闹了兵祸,我们赶紧收拾细软转移去別的地方,以免被兵痞祸害了。”
张夏坐在枣枣马鞍上挑挑眉毛:“如今陈大人和我父亲背软禁在府衙里,你们不想著救人,竟然先收拾细软?”
陈跡管家苦著一张脸:“张二小姐说笑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怎么救人?为主家保存好细软便是我们能做的了。”
张夏冷哼一声:“隨你们!”
说罢。
她策马来到翠云巷张府门前,將韁绳递到下人手中,匆匆进了门。整条巷子原本有十二户宅邸,后来张拙与陈礼钦来到洛城,陆续买下其他宅邸打通,渐渐只剩下四户官贵人家。
陈跡如今找不到金猪,也无法离开洛城,只能来寻张拙商量对策。没想到刘家下手更快,直接將张拙与陈礼钦软禁在府衙里动弹不得。
他转身想走,却看见长街尽头正有黑压压的骑兵奔袭而至。
这一队骑兵与先前的象甲兵步卒截然不同。
人人披黑色重甲,戴铁盔,头顶白缨隨风而动。
头盔下一副黑漆脸颊遮住了面目,凶悍莫名,气焰彪炳。
这是刘家豢养的虎甲铁骑。
陈跡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只见这队骑兵倒提著长矛,纵马闯入翠云巷,肆无忌惮的驱赶著閒杂人等。有小廝张开双臂挡在马前:“你们做什么?这里是洛城同知府邸,由不得你们胡来!”
一名虎甲铁骑策马上前,毫无预警的將小廝一矛刺穿,而后从尸体上踏了过去。
管家嚇得肝胆欲裂,赶紧躲至一旁。
铁骑为首之人在陈府门前驻马而立,看都没有看金银细软一眼,面甲下,传来冰冷声音:“搜,將张拙与陈礼钦的家眷全部带走,留活口!”
话音落,虎甲铁骑分为两队,一队衝入张府,一队衝入陈府。
陈跡迟疑了两个呼吸,立刻扔下手中麻花转身离去。
他来到张府后院外的小巷里,抬头打量著张府那两人高的灰瓦白墙。
狭窄的巷子里,他朝另一边墙壁跃起一蹬,靠著反作用力轻飘飘翻进张府高墙。
院子里,尖叫声与哀嚎剩此起彼伏,下人,丫鬟,姬妾,亲眷四处逃窜,兵荒马乱。
陈跡在假山后伏低身子悄悄观察。他看见一抹火红色的身影被一名铁骑追著衝入后宅,是张夏!
陈跡闭目思索片刻,再睁眼时,已经趁著夜色悄悄摸了过去。
后宅中,张夏一边逃命一边仓皇回头,她身后的黑甲武士明明身披重甲,跑得却比她还要快。
迫不得已,她慌不择路之下,只能钻进一栋罩楼之中。
张夏反身將门合上,又从屋里拉来八仙桌顶在门上。
还未等她有喘息的机会,门外黑甲武士重重一脚踹在门上。
轰隆一声。
大门洞开。
张夏被反顶的桌子撞倒在地。
他骇然抬头看去,却见那黑甲武士肃然立於门外,月光投进屋来,她只能看见对面黑色的轮廓。张夏故作镇定道:“按大寧律法十八卷第一条,凡谋逆者不论首犯,从犯,皆凌迟处死。祖父子,父子,兄弟,不分异姓叔伯,兄弟皆斩。”
黑甲武士置若罔闻,面甲覆盖的脸颊看不见神情。
他倒提著长矛跨过门槛,一步步逼近。
张夏继续颤抖著说:“凡谋逆者,母女,妻妾,姐妹皆发卖教坊司为奴。凡知情不报者,杖一百,发配三千里。”
黑甲武士脚步未停,他的影子一点一点笼罩在张夏脸上。
然而正当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被月光照出的影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定睛一看,他的影子的头颅两侧似乎有黑影慢慢蠕动,像是有两只手从他头颅旁生长了出来一般。
不对!
背后有人!黑甲武士下意识想要提矛回身横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跡从他背后伸出双手,钳住他的脖颈,奋力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