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了……”电影中的老三看着静秋的画,说出了所有观众的心声。
当老三的手指无意抚过画中花瓣时,镜头推向他结痂的冻疮手背,那些为采集颜料磨出的伤口,正是刺破时代铁幕的微小豁口。
台下的原著作者艾米看着这些令人感动的改编,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流淌,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满溢。
对比上一世的《山楂树之恋》,影片至此的完善和变革不但填补上了许多逻辑漏洞,也通过静秋这个全新的家世背景,达到了时代纯爱和无声控诉的目的。
当青年把开采国家矿石的双手转向研磨爱的颜料,一代人从正治工具回归为“人”的精神突围在此完成。
年轻观众则从冻疮与花瓣的反差中,惊觉爱情在最贫瘠土壤里勃发的野性生命力。
……
影片就在这种淡然的叙事节奏中行进,视角切换到静秋的生活。
她回到学校,童丽娅饰演的同学魏红给她找来一剂偏方,用于治疗静秋母亲的痼疾。
静秋家很破很小,但少女这次回来,精神状态显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妈,这是魏红找的方子,光吃核桃冰糖也不行,要么你试试?”
溪美娟饰演的母亲脸色枯黄,头发干得像柴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有些讶异地瞄了一眼女儿,没有答她的话:“留校工作的事情我听说有了新政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静秋很乐观:“您别着急,没问题的。”
做母亲的天生就和孩子心连心,溪美娟有些隐隐的担心:“你千万要好好表现啊,人的前途,一步走错就步步错了,别像你爸一样。”
“嗯。”静秋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半晌又嘟囔了一句:“我爸没什么不好。”
不等溪美娟柳眉竖起,她就推门离开了。
静秋在学校呆了几天就回了远山县,夜里到站的她看见路灯下的老三,这一瞬间几乎要把妈妈的话忘光了。
在大远景的俯拍下,灰扑扑的县城小站浸在冬夜浓墨似的寒色里,几个裹着臃肿棉袄的身影缩着脖子匆匆走过泥地,溅起的泥点子落在霜花冻结的车辙印上。
长途颠簸让静秋的脸色更显苍白,营养不良的唇紧抿着,肩胛骨在晃荡的灰蓝色旧棉袄下绷出清晰的轮廓。
正如同影片开篇走出大巴车时,那个被时代重压碾磨的“草木皆悲的少女躯壳”。
但她此刻脸上带着的是笑容。
饰演者刘伊妃的笑充满了纯净和期待,微微露着不加掩饰的牙花,配上妆容更显真实,给观众一种从黑暗奔向光明的错愕和时空撕裂感。
路灯昏黄的光圈中心,老三的身影兀立着。
静秋跑起来了,路灯的光碎金般溅落在她奔跑的身影上,照亮她那双忽然变得明亮、不再躲闪,直直望向老三的眼眸。
那里面翻滚着穿越旅途风霜后毫无保留的惊喜、依赖和一种近乎新生的急切渴盼。
此刻,那些因“父亲身份和家庭成分”烙印于身的低垂与畏缩,那些“草木皆悲”的沉郁底色,竟被这一瞬纯粹的奔向冲淡了。
这是时代的悲哀,亦是人性的温暖。
观众们看着这场冬夜里的精神温存都面带笑意,有人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月台或校门口守候的身影;
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大学生下意识握紧了身旁男友的手,她们眼中闪烁着共鸣的光。
那穿越时间尘埃的画面,瞬间击中了所有曾在陌生地标下、在寒夜冷风中,用尽全力奔向一个温暖怀抱的心。
那份等待后的相见,那份不顾周围目光只想缩短距离的急切,是放诸四海皆通的青春情愫。
这一刻,这份诞生在三十多年前的纯净爱情,与当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静秋终于停在老三面前,胸膛因喘息微微起伏。
冰凉的鼻尖和脸颊晕开薄红,方才奔跑的冲动过后,一丝熟悉的羞赧又爬回眼底,视线微垂却又忍不住抬起,撞进老三温暖的目光里。
寒夜的车站背景、周围的漠然路人、时代的冰冷铁幕,都在这一束光下显露无疑;
在两个相对无言却眼波汹涌的年轻身影面前,短暂地失焦、淡化。
这一刻的静秋,是属于她自己的、挣扎着盛放的青春。
小小的情感萌芽,在这个冬夜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了,是那么的一往无前,似乎可以冲破时代的藩篱。
但真的可以吗?
看过原著小说的观众们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他们生怕从哪一刻起,那个不忍卒读的结局就要突然到来。
……
静秋又回了西坪村,老三也开始找各种借口来村长家吃饭,制造和她“合理偶遇”的机会,并代表勘探队给负责画插图的女同志带来矿石和颜料。
两人在驻地附近采风,也不免开始互相倾诉心里话。
静秋聊起自己的母亲,老三一直笑着不讲话,在追问下才默然开口:“我妈四年前跳楼自杀了。”
静秋突然停下了,老三也随之停下。
“她生前很爱美,自杀前还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衣服,最后跳楼把脸都摔烂了,这就是宿命吧!
沉默压得人窒息。
老三转身,布鞋碾过枯草,静秋垂眼跟上,细瘦身躯微微佝偻着,像被无形重担压低。
全景俯拍下的蜿蜒河滩边,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渺小嵌入灰绿压抑的天地背景中。
两人要过河,老三回身,染着机油与泥土的手掌径直伸向静秋。
后者本能地退缩,似乎还没肌肤触碰的心理准备,老三笑了笑从从岸边捡起半截枯枝,将干净那头递去。
枯枝被静秋攥得很紧,老三手慢慢往树枝后面蹭,最后索性直接扔掉树枝,攥住了少女的手。
男子唇角漾开暖意,眼波亮过浑浊河水。
静秋低垂的睫毛剧烈扑颤,她没挣脱,头垂得更低,嘴角却弯起一个细小、纯粹、近乎逃逸的弧度。
风依旧在吹,山依旧沉默,“农业学大寨”的标语依旧斑驳。
镜头缓缓拉远,紧握的两只手,在荒芜冰冷的时代旷野里,成为唯一温暖固执的坐标。
电影时间来到了55分钟左右,即便是文艺片,也总该到了第一个小转折的桥段。
这种在悲剧结局之前的不顺遂铺垫,就从青年男女的一次小误会开始了——
在县里学习时,静秋听到班里有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提到,老三已经有了结婚对象。
她并不知道这是老三用以阻却其他女孩的借口,这一瞬间如坠冰窟,这对她来说是太过严重的背叛。
就像父亲被他的学生举报。
再见到老三时,无辜的大男孩只能默默接受女孩的毒舌。
他送来颜料,静秋只淡淡地拒绝:“我自问已经画得很好了,以后也不再需要,你请回。”
“那你把冰糖带回去,对缓解你妈妈的疼痛好。”
已经拒绝了多般好意的静秋终于落泪了,即便再不想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她也不忍心看着母亲在痛苦中煎熬。
这一刻的她,只觉得这世道真的能剜掉人心。
刘伊妃饰演的静秋几乎心碎,但素来的自尊却叫她根本不会开口去验证那事的真伪。
这个时代的人,哪里有许多多余的心思来考虑这些纯粹的情爱。
她最终还是抵不住对母亲的心疼,默默地接过冰糖,又赌咒发愿:“这个月我多做些信封,下个月就能还给你。”
“我在野外工作工资高,平时也不花钱,你别在乎。”
女孩依旧毒舌:“是,我爸爸又不是高干,我是在乎的。”
“在乎那你就加上利息,等你工作以后。”
静秋嗤笑:“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工作啊?我会托人把钱带给你的,反正我要走了,以后别来往了。”
老三脸上的笑容稍减,看着静秋就这么坐着牛车离开。
青年男女间总是有些无法言说的误会和挫折,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小小伤痛,许多年后,依旧记忆犹新。
除非已经无法再回忆。
这阵子的老三和静秋都有些煎熬,后者这一趟再回家,母亲溪美娟看着她只是暗暗叹气,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常芳来看她,两女相见自然高兴,静秋带着她在城里闲逛,左看右看只在一个冰棍摊前驻足。
两人找了台阶吃冰棍,还互相尝对方的,关系非常亲密。
常芳思索片刻,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做成的包裹,里面有一百块钱。
“这是做什么?”
“给你的,村里给你凑的,你妈妈病重。”
静秋脸色蓦然阴沉起来:“叫孙建新不要再这样做,我不是这么没有廉耻的女孩子。”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他这样做,他对象也会不高兴的。”
“三哥哪门子来的对象?他到处拒绝别人处对象呢,还用妹妹的照片……”
“什么!?”静秋蓦然站起身,再多余的话她也没再听进去了。
她突然好后悔那一天的冷漠,那些话想必会想刀子一样扎到他的心里吧?
“小芳……你能不能帮我给他带句话。”静秋耳尖泛起微红。
“当然可以。”
“我……我明天在学校体育场打排球。”少女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不方便来找我的,但是在栏杆外可以,我也能看到他。”
跟老爹赵苯山一般憨厚的常芳捂嘴直笑:“晓得了,放心吧,这钱?”
“带回去。”静秋眉眼含笑:“对了,还有还他的钱和利息,我拿给你。”
“好吧。”
翌日的静秋,在队友的抱怨下一次次地将球漏出界外,这完全不是她这个高个儿女孩的应有水平。
然后便是少女开心地到栏杆边捡球,顺便同那人相视而笑。
地下情侣间的一次小小挫折,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它也不全然是没有用处的爱情酸臭,至少叫老三看清了静秋非同常人的自尊自爱,也叫后者对男子宽广温厚的胸怀更觉迷恋。
它无关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高压铁幕下生命自发的呼吸韵律。
当两人目光隔着栏杆短暂交缠,实则是两个年轻灵魂在禁锢中,用最纯净的情感,凿出的透气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老三常常在二队加班,以换取轮休和静秋见面。
这种悄悄的约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夏天。
终于,她的闺蜜魏红也上了满载着学生的卡车下乡了,家人来践行,乐队也来欢送。
魏红自己倒是高兴,她偷偷地给静秋指了个黝黑的小伙,眨眨眼的功夫,自己也陷入爱河的静秋就懂了她的意思。
静秋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也在心里细细摩挲着自己珍藏的情感,期待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盛夏中,少女接到两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她的留校正式进入一年考察期,静秋激动地表态要参与学校篮球场的改造工作,王敬松饰演的主任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与此同时,妈妈的病情也越发严重了,一大家子的压力不得不得压到这个女孩的身上。
一年前初到西坪村尚且手生的静秋,已经拖着瘦弱的身躯娴熟地参与繁重的体力劳动。
老三时常来看她,只是囿于后者正处于学校的观察期,不能谈恋爱,两人便只是偷偷相会。
这天下工得早,老三偷偷带静秋去了河边,夕阳熔金,倾泻在浑浊河面。
“试试?”他突然将叠得方正的暗红色泳衣递给静秋,布纹粗糙,染着褪色的革命标语残痕。
少女面色泛红,柳眉蹙起:“我不会……”
“伟人说,要在大风大浪里锻炼嘛!”老三笑意温厚,工装外套“唰”地褪下,露出肩背精瘦匀称的劳作线条。
静秋看着他晒成麦色的皮肤上滚动汗珠,泛着夕照光泽,蓦得羞红了脸,连带台下的女观众们都惊呼出声。
少女飞快垂眼,视线黏住自己沾泥的解放鞋:“这泳衣也太难看了……”
话虽这么说,但好容易能和爱人温存一回的静秋还是鼓起勇气去换了衣服,镜头中只留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肩膀,引得观众又是一阵惊呼。
喜闻乐见的男女主撒狗粮“卖肉”情节到了。
“下来啊!”老三手掌拍击水面,水花“哗”地溅上她裸露的小腿与衣襟。
穿着保守泳衣的静秋惊叫,猛地抬脚反击!
潋滟水花泼溅,镜头对切,河面也陡然喧闹起来。
暗红泳衣的女孩笨拙地踢打,细瘦手臂扬起一道道银亮水练,灰蒙压抑的背景在笑闹与飞溅水光中短暂地融化……
青年男女戏水的背影渐渐模糊,再次出现在镜头中的是斑驳土墙。
夕照褪尽,两人湿漉漉地并肩靠墙,静秋蜷着腿,浸湿的白外套紧贴单薄身板,水珠顺嶙峋锁骨滑落。
老三头歪靠在她消瘦的肩上,发出绵长呼吸,半晌才陡然惊醒,撞上静秋乌亮的眸。
“怎么不叫我?”他的语气懊恼又窘迫。
静秋瘦削脸颊映着夕阳的暖光,残余着水光的柔和:“你睡得这么香,干嘛叫你?”
老三揉了揉眉心,疲惫而歉然:“好不容易见你,就这么睡过去了,最近总是很疲惫,一睡就醒不来。”
台下的大甜甜心中一顿,本带着姨母笑的俏脸倏然绷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这种桥段的暗示很明显,悲剧剧情的铺垫到了,转折还会远吗?
这部《山楂树之恋》的节奏和叙事非常普通,无论是男女误会的情节、还是此时已经可以算明示的“暗示”,都不算多么高明的情节安排。
但观众已经因第一幕赵苯山和小刘的出场、路宽饰演的纯爱青年的情节深陷其中。
这种观影惯性,已经让所有人忽略了太多电影其他要素,导演成功地利用构图和色彩以及演员的表演,将大家的注意力抓到“最纯净的爱情”这条主线中来。
文艺作品总是存在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情绪高潮和绝对的剧情合理性。
静秋的生活就这么喜忧参半地一天天地度过,家庭的经济困难和母亲的病情叫她担忧,但和老三偷摸的相会又能带来慰藉。
但纸包不住火,这段地下恋情的最终暴露始于静秋在篮球场的一次劳作意外。
在这年代还很粗放的用脚搅拌石灰弄伤了她,静秋在家里痛苦地给自己缠着绷带,得知消息的老三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慌张地推门而入,不等静秋发问就解释:“你妈妈走了我才来的。”
老三给少女的弟弟妹妹都带了零嘴,孩子们总是很喜欢他的,大一些的妹妹接了山楂果,笑嘻嘻地带着弟弟离开了房间。
男子蹲下身子,轻轻地握住静秋的脚,眼角蓦然间湿润了:“怎么会伤成这样啊?”
他又从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双粉色雨鞋。
静秋有些激动,笑出了刘伊妃那泓无法用妆造抹去的梨涡:“你怎么知道我脚受伤了啊!”
“昨天我躲在墙外看了你半天呢,就是铁人他的脚也得被石灰和泥烧坏啊!你以后穿上这个。”
随着两人的关系亲密起来,少女对这样的礼物倒是没太大抵触情绪,只是担心其他人的看法。
老三强硬起来:“你穿不穿?你不穿,我明天也跑进去把我的脚烧坏!”
“穿!我一定穿!”
翌日,静秋的漂亮雨鞋不出意外地被指指点点,少女浑不当一回事,中午又和不放心她的老三相会了。
后者今天骑了自行车来:“走,去医院,要把脚治好。”
静秋有些本能地害怕:“我不去,我怕打针的,我也怕白大褂。”
“而且遇到熟人怎么办呢?建新,你回去吧。”
老三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像他那个说一不二的军人父亲:“去部队医院,不会遇到熟人。”
“算了吧,不去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男子早就见识过她的倔脾气,掏出小刀直接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
“好了,现在陪我去可以了吧?”
“你疯啦!”静秋简直不可置信,最终还是乖乖妥协了。
特殊年代下的男女情感,似乎印证着压抑后爆发的情感法则,要么被压抑到死,亦或是如此冲动、决绝。
老三的血与静秋最终妥协的泪,共同构成了灰暗背景里最刺目的生命亮色。
此刻台下很多观影者,脑海中都不禁掠过一句歌词——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部队医院中,静秋的脚伤很快治好了,但老三的血却费了好大劲才止得住。
“你这样没关系吗?”
老三得偿所愿,笑容灿烂:“有什么关系?血流的多说明身体好。”
影片放映至此的再一次暗示,预示着最残忍的剧情即将到来。
台下的观众们已经开始揪心了,但这样的残忍到来之前,艺术作品总还是要再给大家继续创造唯美的幻梦。
梦越美,碎的时候才越痛。
《山楂树之恋》中经典的“握树枝过河”、“河边嬉戏”、“冬夜车站”等纯爱情节之后,又一个经典的自行车桥段诞生。
镜头的特写下,一辆老式28自行车轻快地颠簸其间,车轮碾过小石子的声响清脆融入风里。
小刘饰演的静秋跟身材中等的男演员搭配,很难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但此刻的少女坐在前梁上,“路老三”宽阔的胸膛包裹着她瘦削的肩胛骨,简直要把台下磕CP的粉丝们甜得晕头转向。
井甜兴奋地握着身边刘伊妃的手,就差脱口而出问她那是什么感觉了。
她满心羡慕地看着大银幕,男子的长臂环过静秋身前握着车把,下巴搁在她挂着松垮麻花辫的肩膀。
两人脸上漾开的笑容纯净得像山间刚融的泉水,静秋昔日的羞怯、敏感等情绪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种近乎新生的明媚。
她鼻尖沁着细汗,营养不良的唇色因喜悦仿佛也透出一点点薄红。
过肩镜头从静秋侧后方聚焦老三笑意温煦的脸庞,在夕阳下形成了绝美的构图。
仿佛不带有一丝杂质的、最纯洁美好的年代爱情,悄然流淌在观众的心田。
然而,镜头骤然切换静秋的主观特写:
顺着老三整理外套的臂弯空隙,她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小路边一棵孤零零的树下,溪美娟正静静伫立。
母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镜头,精准聚焦在她身上,也聚焦在老三未来得及收回、带着亲昵余温的手指上。
她背后是“农业学大寨”的标语墙,灰扑扑的,成为这幅温情画面最冰冷刺眼的边框。
风吹过枯草,树叶微微晃动,车旁两人,树下母亲——
一个全景构图将三人框定,构成充满压抑张力的三角,母亲是那个不动如山的审判点,静秋和老三是脆弱不安的受审者。
静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如同被抽干,嘴唇翕动了一下,复归于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苍白。
刚刚还回荡着笑声的空气,在标语墙的注视下,迅速冻结成一片死寂的真空,完美复刻了影片开篇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