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宅修的天赋?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真该好好研究一下普罗州的道门。
普罗州的道门和外州的暗能力完全是两回事,道门就是道门,是天性、引导和修行的造化,和内州各国的各种术法大不相同,和万生州的万生万法更不是一个手段。
以后还有机会研究么……
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可乔毅却感觉这些声音越来越远。
他感觉眼皮越发沉重,就快睡着了。
睡着之后还能醒过来么?
醒不醒过来都无妨,魂魄终究能回大图腾。
普罗州,我真的放不下你!
咱们再接着打,如果大图腾没有洗去我的记忆……
乔毅躺在井边,没了生息。
失控的军士涌入街道,纷纷跳进了水井,可跳进去也没用,水井下方的道路不通。
李伴峰看着在疫病中绝望挣扎的荡寇军和图腾军,忍
不住流下了泪水。
这一幕太惨烈了。
李伴峰真没想到何家庆会把玉玺偷走,现在敌军一个都跑不掉了。
几万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慢慢消散,李伴峰觉得一个人哭得不够,他叫出来九儿一起哭。
他打电话给了楚二,让他找到孙铁诚,让孙铁诚带着愚人城的愚修们一起哭。
天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李伴峰第一个哭得就是乔毅,且看他魂魄还能分成几份。
其他人,李伴峰都叫不上名字,只能想方设法替他们哭两声。
李伴峰一路走一路哭,赵骁婉一路走,一路吞噬着魂魄。
五姑娘无论魂魄还是尸首全都照吞不误,吓得绿花子直哆嗦。
就连染了疫病的尸首,都被五姑娘给吞了,吞下去之后,居然安然无恙!
绿花子真担心这女人吃得口滑,把他也一并吞了。
他想躲五姑娘远一点,却见李伴峰身上的大小法宝,
凑到五房姑娘身边,和她一起吞吃尸首。
放映机镜头闪烁,似乎觉得绿花子精致的身段很有艺术性。
绿花子看了李伴峰一眼:“世人都把我说成是恶鬼,和你这厮比起来,我真是个良善之人。”
李伴峰把绿花子丢到了五姑娘身边,吓得绿花子东逃西窜。
这是对绿花子的保护,李伴峰刚刚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人和绿花子有仇。
“伴峰,我这有好东西,你不想过来看看么?”
李伴峰循着声音,走到了一片高粱地里,何家庆躺在田地中央,身上几处伤口,血流如注。
他艰难的抬起头,把玉玺递给了李伴峰。
“你这是要送给我?”李伴峰没急着把玉玺接过来。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想送给你,但我必须得从乔毅手上拿走玉玺,只要玉玺还在乔毅手上,这场仗打不赢,你打不赢,我也打不赢。”
李伴峰看着玉玺道:“拿到玉玺就能打赢了么?工修祖师还在内州,他肯定有制作玉玺的方法。”
“没那么容易,”何家庆对玉玺进行过深入调查,“制作
玉玺的工法不是那么简单,不是靠着修为高深就能轻易完成。
乔毅为制作这块玉玺,筹备了很长时间,工修祖师的手段再怎么高超,也得重新寻找用料,重新置备工具,没个几年时间,他做不出新的玉玺,而你还有时间,你可以对现成的玉玺做出改良。
我真没打算把这枚玉玺送给你,我想把这枚玉玺偷回去自己用,可我没想到,我能偷的走却带不走,这玉玺上有很强的咒术。
你有特殊手段,你身上的一些技法,我一直想不清楚,这个东西,你应该有办法处置。”
李伴峰点点头,把玉玺拿了过来。
他并没有感受到咒术的伤害,但何家庆身上却又多了一道伤口,看来玉玺的咒术并不会转嫁给别人。
何家庆苦笑一声道:“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你把玉玺带走。”
李伴峰收了玉玺,问何家庆:“还有什么话说?”
何家庆仔细想了想,他抬头看着李伴峰道:“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不会用你的脸,去把那个假红莲存在校园超市里,我会另外找别人。”
李伴峰低头看着何家庆:“然后呢?”
何家庆想了想:“然后,我会想办法从这场风波里逃出来,在外州多待一段时间。
然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普罗州的一些东西告诉你,把我的梦想也告诉你。
然后,我会帮你入道门,我会帮你长修为,我会让你加入手足盟,然后再带你来普罗州,咱们是那么好的兄弟,你一定愿意帮我。”
李伴峰摇头道:“那可未必。”
“这话可真伤人,”何家庆笑了笑,“你说的也没错,你未必会帮我,你和我想法不一样。
在你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把事情都看得很纯粹,很分明,这种情况下我可能很难说服你,倒是货郎那种性情,更容易获取你的信任。”
李伴峰微微摇头:“我信任谁,重要么?我只是个寻常人,比灰尘还要平庸的寻常人。”
“很重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很重要,”何家庆捂住了胸前流血的伤口,“其实你也信任过我,我拿了一笔钱帮你治病,骗你说我在工地上赚的,当时你就信了,感动的不得了。”
李伴峰也笑了:“你嘴里有过真话么?”
何家庆仔细回忆了很久:“那次考试,我给你传的答案,是真的!”
李伴峰点点头:“答案确实是真的,还有其他的么?”
何家庆想了想:“还有,但是不多,我骗过人,几乎每天都在骗人,我从来不认为骗人是罪过,也不认为我亏欠了那些被我骗过的人。
我甚至不觉得我亏欠过任何人,包括陆小兰,包括沈容青,包括何海钦,包括苦婆婆,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一个。”
“哪一个?”
“对不起,伴峰。”
一阵寒风吹来,李伴峰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杨香君制作的无妄烬,放在了何家庆身边。
何家庆拿着瓷瓶看了半晌,问李伴峰:“这是能治疗咒术的药物么?”
高等的咒术,都来自于虚元蚕,无妄烬是虚元蚕的克星。
李伴峰看了看手里的玉玺,他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但规矩必须说清楚:“这块玉玺在你手上,不管谁问起,都是在你手上,这个锅你要背,如同我当初背了红莲的锅。”
何家庆点点头。
李伴峰又道:“土市的情况你很清楚,你怎么保住性命,这和我无关,如同当初我在普罗州时一样。”
何家庆再度点头。
李伴峰看着那瓶无妄烬道:“那瓶药是否有效,只能看你造化,离开这片地界,如果再见到我,你可能会没命,能听明白么?”
“明白。”何家庆再次点头。
“赔赔赚赚,两不相欠。”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了高粱地。
何家庆拿着瓶子,默默坐了许久。
远处传来了刀劳鬼的嘶吼声,何家庆挣扎着身子站了起来。
整个土市到处都是疫病和刀劳鬼,何家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他没听说过无妄烬这种药物,但他信得过李伴峰。
他把药喝了,咬紧牙关钻进了田地深处,现在他要尽可能拖延时间,让自己在咒术的伤害中恢复过来。
这药还真就管用,默坐片刻,何家庆身上没有增加新的伤口。
高粱地里有一处水洼,何家庆往水里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起初只觉得有些厌恶,又看了片刻,何家庆心头一阵恼火。
这是什么模样?脸上又是泥,又是血,脏的要命!
他赶紧用水洗了脸,洗脸的时候还在担心:“连个胰子都没有,这血也洗不干净,这个模样可怎么出去见人?”
…
九儿还在痛哭,赵骁婉用了一招传音术,把九儿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土市。
漫天灰烬扑簌簌下落,五房姑娘慨叹道:“这恶妇,她吃饱了,却把这多好魂魄都浪费了。”
洪莹怒喝一声:“你刚才是不是偷着骂骁婉呢?你说谁是恶妇?”
五房姑娘谦逊一笑:“我可没说是谁,洪将军应该是领会错了。”
洪莹还正有事情问五姑娘:“我刚才见你连魂带身什么都吃,可为什么世人都说红莲不吃生?”
五姑娘无奈一笑:“红莲是天女和货郎做出来的,又不是我做出来的,这事儿我也说不清缘由。”
洪莹道:“红莲不是用你身子做的么?按理说应该和你特性一样!”
五姑娘看着洪莹道:“洪将军,你可真是个会说话的!”
洪莹笑道:“哪句话呛着你了?我再仔细掂量掂量。”
两人正在拌嘴,手套和绿花子倒是聊的热切。
绿花子原本听不到手套的声音,手套跟当家婆商量了一下,赵骁婉特地帮他用了些技法。
“我说花子,我看你这人挺懂事的,咱们拜个把子吧!”
绿水丐惊讶的看着手套:“你什么身份?凭什么跟我拜把子?”
手套摇晃着食指道:“我是笑千手的弟子,论辈分不比你小吧?”
绿花子冷笑一声:“我是一门祖师,笑千手的弟子凭什么跟我论辈分?”
手套心平气和道:“花子,跟我结为兄弟,你不吃亏的,你问问我们当家的,家里上上下下都说我这人仗义。”
绿花子不买账:“我又不是你家里人,你仗不仗义和我有什么相干?”
“敬酒不吃是吧?”手套喊了五姑娘一声,“他不愿意跟我结拜!”
五姑娘正不想和洪莹纠缠,转过来,冲着手套笑道:“阿套,谁不肯与你结拜?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去和他聊聊。”
“慢着!”绿花子跳到了一旁,看着手套道,“你到底什么用心?”
“好心!”手套拍了拍绿花子的肩膀,“花子,跟我成了兄弟,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绿花子推开手套道:“别跟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想做什么只管明说!”
“这怎么能叫虚头巴脑?我跟你说的都是实在话!”手套吐出了纸笔,“咱们签契书,我刚才说的都在契书里写着!”
绿花子一惊,其他都不重要,“生死与共”这四个字,绝对是紧要。
他转眼看向了李伴峰:“李七,你这是胁迫我?”
李伴峰没作声。
洪莹凑到近前:“七郎,你和绿花子到底定的什么价码?”
李伴峰神情凝重,朝着周围一遍遍扫视。
乔毅带来的所有人,除了战死的和病死的,剩下的都会变成刀劳鬼,体魄极其强悍的刀劳鬼。
洪莹愕然道:“七郎,这些刀劳鬼不会都归绿水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