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
听到“今天我妈生日”这几个字,还没等樊天佑说完,陈耕耘阴沉着脸甩甩手反问道:“就为这事?”
樊天佑一愣,看着对方的表情,他就知道答案了。
他的脸瞬间也垮了下来,冷冷说道:“打扰你了,陈大院长!”
说罢,摔门而去。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屋里砸碎杯子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陈耕耘的怒骂:“樊春雨,你到底要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走廊里的樊天佑,听到了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
“你好,我们新店开业,现在有活动哦。”
“你还,可以看看。”
人来人往的街边,陆小霜戴着花里胡哨的帽子,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夸张的小丑眼镜,手里拿着一叠传单,正在给过往的行人派发。
有些人冲她摆摆手,有些人会伸手接过来看看,偶尔有人拿着看一眼,然后随手一扔。
虽然站在人头攒动的街上,但头顶的路灯却只照出了她的形单影只。
她捂了捂肚子,感觉有点饿,想着再过一会儿把传单都发完后去买两个馒头充充饥。
刚才路过时,她看到街边有卖桃酥的,好香,她想待会儿买两块回去给奶奶吃。
晚上八点半,总算发完了所有传单,陆小霜找老板领了工资。
她是前几天找兼职时临时看到这家新店开张,要发传单的工作,虽然是一次性的,但一小时能给一块一。
她把发传单挣的钱和两个桃酥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然后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回奶奶家。
骑着骑着,路边突然冒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她躲避不及,一下子就撞上了。
她立刻灵巧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稳住自己和自行车,没有摔倒。
对方却四仰八叉地直接摔倒在地,手里提着的东西也摔在了地上,从盒子里掉出来的蛋糕摔在路面上,白色的奶油在黑夜中格外突兀。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陆小霜停稳自行车赶紧过去扶对方,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对方一抬头,她惊讶地喊道:“樊教授?”
本来精神萎靡的樊天佑看见是她,愣住了:“陆小霜?”
……
深夜一点多,陈耕耘被一阵刺耳的诺基亚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顿时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用力的按下通话键怒道:“樊天佑你有病吗?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电话那头的樊天佑声音颤抖地说道:“爸……我杀人了。”
人才公寓里,陈耕耘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小霜,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我喝了点酒,在路上和她撞上了,我……我装崴了脚,骗她送我回来。”
“送到之后她要走……我想让她留下来陪陪我,就骗她说今天是我生日,生日蛋糕被她撞坏了……她就心软了……”
陈耕耘一脸鄙夷地说:“你他妈的想强奸她?”
樊天佑明显精神不太正常,有些激动地说:“没有,我只是想抱一下她,真的!我发誓!结果她就要大喊,我就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我对她说,我没想伤害她,我就是想让她抱我一下,就像我妈小时候抱我那样。我真的没想伤害她的……”
眼看樊天佑越来越激动,陈耕耘猛地给了他一巴掌,“冷静点!”
樊天佑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愣愣地说:“等我松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动了。”
“有人看见她送你回来吗?”
樊天佑摇了摇头。
陈耕耘看着地上的陆小霜,又看看樊天佑的裆部。
他不相信樊天佑说的理由,他断定,樊天佑一定是强奸杀人。
尸体不能随意丢弃,他听说了省里在筹备DNA实验室的事。
“去拿一条新的床单出来,把尸体包起来,装车上去。”
樊天佑问道:“去……去哪儿?”
“江海豪庭。”
……
江海豪庭的二楼卫生间里,陆小霜躺在浴缸里。
脱得精光,只穿一条内裤的陈耕耘蹲在浴缸旁边,衣服在卧室里,他不想一会儿分尸时弄脏衣服。
他让樊天佑也把衣服脱掉,然后去楼下厨房把几把刀给拿上来。
他看着浴缸里的陆小霜,明白为什么樊天佑要这么做了,这姑娘和当年那个董露长得好像。
突然,他惊恐的发现,浴缸里的陆小霜眼皮下面的眼球微微动了下。
他吓了一跳,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探到了陆小霜的鼻子下面。
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仅仅只是犹豫了半秒钟,陈耕耘用右手死死地捂住了陆小霜的口鼻。
……
一九九七年,八月十六号。
海城机场,国际航班登机口。
满面春风的徐柳抱着陈耕耘的脸亲了一口,说了声“爱你”,然后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口。
陈耕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徐柳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为止,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宏大案发生后,专案组入驻宏大查了三个月。
幸好他给樊天佑安排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再加上本身樊天佑平时和陆小霜没什么上课之外的接触,所以凭借不在场证明,顺利躲过了专案组的调查。
但这也导致他不敢再动徐柳了,因为徐柳和陆小霜是室友,也在第一批的核心调查范围里。
加上徐柳趁机步步紧逼,最终他只能选择付出代价,利用研究会的项目资金,把徐柳送出国去。
只有徐柳不在国内了,这颗定时炸弹才不会爆炸。
至于出去以后,他已经想好了,过渡一段时间后他就会慢慢断掉徐柳的生活费。
她一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撑不了多久的,让她自生自灭就行了。
真正麻烦的,是樊天佑。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樊天佑得死!
他已经托值得信任的关系,去搞一种无色无味的重金属了。
他要慢慢把自己最后的威胁,悄无声息地除掉。
……
一九九九年,十月的一个周末。
下午。
躲在肖冰家地下室里的董露正在看书,突然听到上面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她赶紧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然后跑出里屋,看见外屋的地上躺着肖冰。
“你怎么了?”董露紧张地问道。
她把肖冰翻了过来,发现他脸色惨白,右手死死抓着胸口,神情痛苦无比。
“肖老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董露惊慌失措地喊道,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
但肖冰只是痛苦的呻吟,根本说不出话来。
董露哭着看看肖冰,又看了看那扇大门。
一咬牙,她打开那扇大门,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大喊道:“谁来帮帮我们……”
门外浓烈的午后阳光,像棉被一样盖在肖冰的身上。
……
病房里,洁白的被子盖在肖冰的身上。
他闭着眼睛,鬓角已经泛白。
病房对面是护士台,上方的电子显示屏上时间是2020年5月4号。
肖冰的病床旁,戴着帽子的董露正在削苹果,她没有戴眼镜、手套和口罩,她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自从那天的午后,她为了救肖冰,从那扇门里冲出去后,她就再也没有遮掩过自己的伤疤了。
二十年了,她已经习惯陌生人异样的目光了。
但那不重要。
隔壁病床上的大妈正在刷手机,突然一则新闻吸引了肖冰的注意。
“观众朋友们,我们已经找到了之前那位全网爆火的拾荒老人的真实身份,这位拾荒老人虽然神志不清,但却因为出口成章,会作现代诗被人拍下后传到网上才爆火。根据宏城大学的反馈,他们确认该老人是他们学校的退休教授陈耕耘。”
肖冰睁开眼睛,看了看董露,刚想说什么。
董露把削好的苹果带给他淡淡地说道:“都过去了,人活一世,就这么回事,我能陪着你这把老骨头到老,就够了。”
肖冰咬了一口苹果,笑了笑。
“我去楼下拉下清单,看看交的钱还够不够。”董露捶了捶自己的腰站起来说。
看着她走出病房的背影,肖冰叹了口气。
自己已经五十多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法还董露一个真相了。
住院楼楼下,董露在机器上拉了拉账单。
突然身后有人软萌的声音问道:“奶奶,你是天使吗?”
董露一愣,回头一看,一个四五岁穿着裙子的可爱小女孩正看着她。
“小朋友,你在问我吗?”董露疑惑地问。
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点了点头。
董露好奇地蹲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啊?你不觉得奶奶的样子有点吓人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翘翘的小马尾跟着晃悠了下。
然后她抬起自己的左手,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一大片烫伤认真地说:“我妈妈跟我说,这是天使下凡的时候被太阳烧到留下的,所以身上有这个的人都是天使。”
董露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我想知道妈妈有没有骗我。”
董露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泪水,她摇着头说:“小朋友,你妈妈没骗你,你就是那个下凡的小天使。”
这时手里拿着单据和手机的年轻女人冲这边喊道:“小霜,走啦,我们去看奶奶。”
叫小霜的小女孩冲董露挥了挥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自己妈妈身边,牵着妈妈的手开心地说:“妈妈你没骗我,我真的是天使。”
董露望着小女孩的身影,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仿佛看到了一个从未谋面的故人。
大厅里,突然有人喊道:“妈,妈。”
紧接着,又是一声:“张秋霞!”
“哎哎哎,这儿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朝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公共场合,囔囔啥啊,亏你还是警察呢。”
“张秋霞同志,你可真行,我交个费你都能跑去跟人聊天是吧。”
“生病了也不消停。”
……
“周奕。”
陈严把一封信递给了周奕。
“这是?”
周奕看到信封上写满的都是英文。
“就是陈耕耘二十七号那天给徐柳写的外国大学推荐信。”陈严说,“要我说这徐柳也是太蠢了,这种往国外寄的信怎么可能走平邮啊。这不就给退回来了嘛。前面没在陈耕耘的办公室里找到,是因为信退回来后一直在传达室,没去拿。”
周奕从打开的信封里拿出了信纸,发现上面的字确实写得很漂亮。
只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让他头大。
“严哥,我英文水平不行,你看过就行了呗。”
话虽如此,但周奕还是看了看。
突然,他看到了信里唯一的一个中文:徐柳。
而在徐柳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英文名字:MichelXu。
周奕愣了下,脑海中突然有一串记忆向他扑来。
米歇尔徐?
这个英文名不像琳达艾米那么常见,起码九十年代会给自己取这么个英文名的国人不算多。
周奕无法确定,这个米歇尔徐,是不是就是自己上一世记忆里的那个人。
上一世,他看到过一则新闻,是关于一名学术间谍的。
这个女人叫徐秋璐,英文名就是米歇尔徐,早年是公派的留学生,在海外求学期间通过美色和手段,勾搭上了多名教授,利用多次结婚离婚积攒财富和学术履历,最后摇身一变成为归国美女教授。
但其实这个女人早就被境外势力给渗透策反了,回国的核心目的其实是为境外势力窃取我国的学术机密情报。
最后被国安侦破,绳之以法。
这个徐秋璐也在网上被人称为学术妲己。
周奕在手机上刷到过这个女人的照片,一脸的高科技和玻尿酸。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手里的信。
不知道上一世那个学术妲己,是不是就是整容改名后的徐柳。
“怎么了?还有发现?”陈严问道。
周奕收起信,摇摇头道:“没有,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