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兰新志离开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常浩南和栾文杰两人。
空气似乎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城市背景音。
常浩南的目光从关闭的门上收回,重新投向栾文杰。
“栾主任,”他的目光落在栾文杰办公桌后那幅华夏地图上,“既然NS方程的问题已经解决,那我想……聚变示范堆的规划和建设,也是时候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了。”
见对方说起聚变堆的话题,栾文杰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说实话,浩南同志,即便是在我一开始知道你解决了NS方程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是‘通解’这个层面的突破,而且来得如此之快……这……远超我之前的预期。”
常浩南也是一笑,回答道:
“其实最早着手的时候,我的计划也是先尝试证明解的存在性和光滑性,再考虑求解问题……不过在推演过程中,陆续涌现出了一些灵感,让我觉得或许可以尝试一步到位,直接寻找描述其整体行为规律的通解,再加上一些……必要的运气,最终成功了。”
他略去了系统提示“可行思路”的细节。
这并非刻意隐瞒,而是难以言明,且对理解技术路径本身并无影响。
栾文杰自然不会相信所谓“一点运气”的轻描淡写,但他深知在顶尖科研突破中,灵感与积累缺一不可。
他没有在这个细节上纠缠,直接回到正题:
“在你来之前,我私下询问过庐州物质研究院以及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的几个核心技术人员。”
“虽然被问到的人都表示,难以想象能在短时间内彻底解决磁约束等离子体的磁流体力学问题,但也都一致认为,如果真能够实现对等离子体行为的精准预测和控制,那么即便依托现有的HL2A或者EAST这类装置,也完全有把握将聚变等离子体的稳定运行时间推进到小时级别。”
常浩南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工程反馈:
“没错,这正是我的想法。在示范堆项目按部就班推进的同时,我们可以立刻在蓉城的HL2A装置上,开展基于新理论的等离子体控制算法测试,这是一个绝佳的验证和练兵平台。”
“同时?”栾文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在工程阶段双线推进这似乎不太像你过去的风格?”
对方过去确实也很激进不假,但具体到落实阶段,还是基本遵循业务流程的。
“此一时彼一时,栾主任。”常浩南笃定地回答“技术基础不同了。”
栾文杰并不精通于核理论和核工程,但仍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在由随机磁场引发的等离子体反常输运现象被我们破解之后,限制等离子体稳态存续时间的主要障碍,就剩下一个‘快速热猝灭’问题。”
常浩南也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尽可能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而引发快速热猝灭的三大极限中,等离子体密度极限相对确定,而且现有约束条件下也通常难以达到峰值;电流极限通过主动反馈控制,本身就是输入量,相对容易管理;最后剩下的,就是长期困扰学界的比压极限——也就是等离子体压力与约束磁压之比达到某个临界值后引发的整体崩塌。”
“而这个比压极限,恰恰完美符合磁流体力学的适用范围,其物理机制正是等离子体在强磁场约束下,宏观流体不稳定性(如扭曲模、撕裂模)的爆发。现在,NS方程的通解,为我们提供了预测和控制这种不稳定性的终极工具。”
“所以在理论层面,我认为已经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剩下的,就是启动工程实践,也就是建设示范堆本身了。”
栾文杰沉默了。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XS1空间堆项目进度条旁的一个空白文档标题上——《可控核聚变示范堆(CFETR)项目建议书》。
办公室内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重新开口:
“我必须承认,”他抬起头,语气坦诚,“目前工建委和核工业集团内部,对于示范堆的准备,尤其是工程层面的预研和资源调配,还不够充分……毕竟,之前我们谁也没敢真把时间点押在NS方程这么快就突破上。”
他直视常浩南:“所以你预估,要建设这个示范堆,我们还需要哪些关键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