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幽怨地离开了。
邵勋慢慢翻阅着三子念柳送来的奏疏,仔细看着。
高昌国收市面上的各色杂银及外国钱币,熔铸龟币,截至四月底,已铸造了六万七千余枚。
如果在洛阳,这便是六万余贯钱,不过在高昌,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觉得一枚龟币能换千钱。按照念柳的说法,他初步定下了一龟币值五百钱的汇率,但民间似乎有另一种汇率。
看到这里,邵勋轻笑一声。官方汇率和黑市汇率不一样了吧?
黑市汇率纯是按照重量以及银铜比价来判断的,而官方汇率固然参照了银铜比价,但又带点法定的意味,中间是存在利差的。
邵勋想了想,决定一会亲手写封信,让念柳不要着急,如果有人大肆套利,先掌握情况,然后把人抓起来,该罚钱罚钱,该坐牢坐牢,甚至抄家杀头也无所谓,一定要让人胆寒。
翻过这一页后,邵勋继续逐字逐句地读着。
念柳说他五月下旬就要去车师后国境内的金满镇,巡视夏宫。
数月之前,邵勋令一部分运粮的巴蜀役徒转道天山以北,另征发车师后国人丁,在山后营建金满城。
夏宫是一座独立的宫城,宫城之外便是金满内城以及外城了。就型制来说,与高昌城差不太多,就规模大一些而已。
金满镇城位于金满三城西城墙外,是一座独立的卫城,与金满三城互为椅角。
金满镇一千成兵已经招募齐备,算上家人,计一千四百余口,今年春天就开始了垦荒。
他也知道了裴家有人要西行一一事实上这件事在去年十月就已经在私下里推进了。
裴家人决定落脚高昌,但还有一批跟过来的河东士民决意落脚金满、蒲类二镇,因天山北麓不怎么缺水,利于农事。
念柳的五千兵几乎全分布在高昌、伊吾二郡,去年正月开始春耕,收成不怎么样,主要原因是灌溉用水不够。
今年正月又春耕了,估计收成还是不怎么样,但比去年好不少,主要原因是开挖了一部分井渠。
他预计明年秋收依然不能自给,但缺口不大了,后年秋收大概率能勉强平衡,前提是这几年依然持续不断地开挖并渠。
公函中还提及驻守山后的义从军又与穿越沙漠而来的匈奴人交手了,斩首千余级,敌众溃去。
随即主动出击,击破了一个正月里没来高昌的乌孙部落一一乌孙人在汉时还是国家,而今几乎散成了大大小小的部落,不再是威胁。
焉耆那边也打了一仗。
念柳令薛涛、慕容恪各引千骑,与焉耆兵、府兵合击,击败了一股东蹄的胡兵,杀敌数百。
看到这里,邵勋又仔细研读了一遍,准确地说,击斩了七百二十九名胡兵,获马千匹,
毫无疑问,这是胡的一次试探,结果被狠狠地打回去了。
三年内折损了超过两千兵,对人数不算很多的胡部落而言,是不是有点肉疼了?希望他们能清醒一点,与粟特胡商合作不好么?人家做买卖,你提供保护,隔绝一路上各路牛鬼蛇神的,
这叫合作共赢。如何抉择,全看他们自己了。
信的最后,念柳请教了一些货币上的问题,比如如何确定该铸造多少钱币。
邵勋想了想,忍不住了,起身开始写信。
他让念柳派人去集市,尽可能考察、记录高昌的粮食、布匹、葡萄酒、耕牛、铁器等刚需物资的价格,然后自己做决定。
而说到布匹,念柳随公函送来了一段布,称之为“细”。
在此时指的是木棉花织成的布,名曰“”。
又称“吉贝”或“白叠”,多产于宁州南中地区,经常被蜀地商人贩来北方,价格昂贵。
正宗棉花织成的布也有,一般是胡商带来的,往往与木棉布混在一起,通称布。
念柳将之区分了开来,以“细”命名,盖因其织造更加细密。
他打算往中原贩卖此物,因为看起来能赚大钱,
邵勋想了想,在信中赞同了他的想法,但并没有立刻索要非洲树棉的种子,因为他还没想好。
南方庄园太多了,别真他妈搞成棉花种植园。
写完信后,他便将其收好,打算回到宫中时让秘书郎王羲之抄录存档。
这个时候,石氏端着茶走了过来。
“不急。”邵勋摆了摆手,又开始手拟诏书,命令把对抗度田的人集中起来,分批流放高昌、
辽东以及乐浪、带方四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