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八尺不敢保证,但依然摇了摇头,道:“可都打下来了———
“该放手就放手。几千大军,要不了一年就得躺下一半。若贼人利用通晓地理的优势四处袭扰,不和你正面厮杀,你待如何?”傅矜说道:“这和交州不同。自汉以来,中原正朔已据有交州数百年,郡县豪强、蛮夷洞主们没那么想着要造反,这才能勉强维持。便如马儿,有的已经习惯被人骑,有的是野马,性情暴烈,没那么容易屈服。”
冯八尺正待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二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军校高举右手,三百人齐声大呼,兴高采烈。
仔细听了一下,隐隐传来“珍珠”、“香料”、“珊瑚”、“紫檀”等词。
冯、傅二人对视一眼,尽皆大笑。
冯八尺笑得尤为开心,末了还笑骂两句:“兔崽子们就想着财货,跟我当年一样。”
傅矜则叹道:“哪还有点王师风范。”
冯八尺不想理他了,转身去了他处。
王师风范?你要不要听听说的什么话?万里迢迢冲过去,顶着瘴疗、蛇虫,奋勇厮杀,还没一文钱军,你到底在想什么?
冯八尺敢断定,若林邑王不跑的话,他的下场不会比当年的刘禅好多少。
迁腐之人!
五月底,就在梁宫诸殿清扫得差不多了之时,先头部队自洛阳开至。
曾经冷冷清清的汴梁里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到处充满了生气。
是的,实行里坊制的汴梁城就是如此。比如宫城南边正中的尚善坊,就全是达官贵人。
故少府少监曹疑、光禄卿王玄、故护夷长史苏恕延、覆田劝农长史庾亮、故梁国少府监庾数、
故太保潘滔等人都在此安家,即便很多人已经故去,但家宅仍由其家人住着。
当天子在洛阳时,这些高门大宅往往正门紧闭,只有少许子侄带着僮仆在此住着,有事外出往往也不走正门,交际更是几乎没有,总之突出冷清二字。
现在不一样了。
天子即将再度抵达汴梁,这些高门大户很快就会住满了人,是人就有吃穿用度,汴梁城的繁荣局面将更上一层楼。
冯八尺在此帮忙到了六月初一,又遇到了左羽林卫昨亭龙骤府南下的三百兵。
攀谈一番后得知,原来是太子下达的命令。他挑哪一部卫士南下,京城的诸卫官衙就派人过来传令,并下发调兵虎符。
冯八尺若有所思,连府兵的调动也经由太子之手了,难道陛下已经老病卧床不起?
脑补甚多的他有些晞嘘。
想当年汲郡城下,天子坐于高处,指挥若定,众将士奋勇拼杀,数度冲上城头,将贼人杀了个七零八落。战后当场兑现赏赐,他得了妻子韩氏,立升别部司马,家族从此崛起。
这件事,冯八尺一辈子记在心里,并时常和子孙们谈起,让他们知恩图报。
如果能有机会见到陛下,即便自己也已经头发花白,无法长久厮杀了,但他仍然愿意为陛下守夜,谨防贼人加害。
那叫什么来着?对,隔绝中外!谁敢隔绝中外,加害陛下,老冯就杀他全家。
脑补到最后,冯八尺又叹了口气,竟然还有些惆怅。
回家的路上,百余上党骑兵呼啸而行,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先一步南下的左金吾卫府兵一模一样,眼里都是对战功的渴望,对财货的贪婪。
冯八尺回望了下只剩一点轮廓的汴梁城,暗道家里那几个年岁还小的孩子干脆一并送出去出任府兵,既可开枝散叶,又能有立功之机。
六月初六,汴梁西边的八角龙骤府外停满了大车小车,过路的兵马一眼望不到头。
所有人都知道,天子驾临东都,并且将在这待上几年,却不知隆化这个年号能用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