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温明棠这些时日也接触了不少迷途巷的事,怕是要叫阿俏一番话听懵了。
温明棠点了点头,对马杂役道:“不要紧,我听得明白,也知晓这些事。”说着又看向一旁急的不大会说话的阿俏,问道,“然后呢?可是你等急了,想要报官?”
那厢急的如同茶壶里的饺子,话都倒不出来的阿俏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道:“想……想报官!可没有证据,那暗娼还扬言要告我兄长的官,我家里阿爹阿娘急的都病了。我又不认得旁人,只好央了马二哥带我过来,问问我等若是想报官的话该怎么办?”大抵是温明棠那句‘想要报官’的话总算是将阿俏那急的六神无主的神思捋顺了,她的话也越说越顺,女孩子说道,“我等眼下没有什么证据,可我兄长又确确实实是死在她床上的。阿爹阿娘只有兄长一根独苗,眼下他就这般死了,我等自是要求个公道的……”说到最后,那名唤阿俏的女孩子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住地往下落了下来。
马杂役见状连忙拿起她的头巾手忙脚乱的帮她擦起了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慰。
没了头巾的遮掩,也叫温明棠同纪采买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子,人如其名,确实是个清秀小佳人的模样,想来平日里也是个颇讨人喜欢的,也难怪马杂役这般忙前忙后的帮忙了。
女孩子话还是说的有些混乱,不过温明棠与纪采买都听得懂,自也不打紧,只听女孩子边哭边道:“我兄长确实没什么出息,又总喜欢寻暗娼,管不住自己。可除此之外,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眼下就这般死了……我阿爹阿娘还有我,哪里受得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事?本就想要质问那暗娼,那暗娼却还要反过来告我等,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求求你……姐姐,帮帮我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明棠与纪采买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能明白这个文文静静,不太同人打交道的女孩子以及其父母的心情,这世间有多少人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桩世间悲事的?更何况可这事情实在是猝不及防,不似那些缠绵病榻之人,身边人心里有些准备,实在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突然迎来了噩耗,自然受不住。
可受不住归受不住,衙门办事……总是要讲证据的。
纪采买当然也清楚这些,听罢之后,朝温明棠使了个眼色。就算温明棠眼下已嫁给林斐,属林斐内人了,可这种事……到底是衙门的事,她自是不可能做主的,更何况此时她和林斐还未走至那一步。
可女孩子既然来了,自也不能叫她白来一趟,是以待马杂役将阿俏安抚的差不多了,纪采买告诉两人,待送完菜肉之后,递个状子来衙门,看看情况再说。
两人这才道了谢,将阿俏带回牛车上之后,马杂役却是又折返了回来,到底不似阿俏那般不大通人情世故,马杂役却是熟悉的,是以折返回来之后,问两人:“这件事当真能上衙门?那暗娼既敢这么说,多半没动什么手脚,更何况阿俏兄长身上又没见到什么伤口,说实话,我一听都觉得立不了案子的事,当真能过来递状子?”
听马杂役这般说,纪采买瞥了眼那文文静静的坐在牛车上等马杂役的阿俏,问他:“你既然知道,怎的还将心上小娘子带过来?不怕我等开口一盆冷水泼下去,叫她伤心?”
“知道是一回事,可一看她哭……我就实在不忍心拒绝她,头一昏,就带着她过来了。”马杂役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方才她不会说话……真是叫你二人多担待一番了。”
“无妨,瞧得出是个单纯的。”纪采买与温明棠摊了摊手,表示不要紧之后,温明棠开口了,“不过好在你这一番还当真没白走!虽说不清楚最后吴步才那里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迷途巷那里最近事多,只要是迷途巷的事,递个状子上去,衙门多半都是会受理的。”
马杂役点头,说道:“我其实也是想或许迷途巷的事,且又是那档子事,这些时日这种事不少,或许衙门会管也说不定,便想着过来先问问你等的意见。虽你等不是管案子的,可到底一个衙门里,见得多了,眼光总是比我要准一些的。若是你等觉得可以试一试,我便寻人写个状子试试,看看衙门能不能出面查查其中有没有旁的事在里头。如此……也算对阿俏有个交待了。”
不管阿俏兄长无辜不无辜的,死在暗娼床上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亲人或许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伤感,可外人……便没那么客气了。
“便是当真无辜受到牵连的,要不是本身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其他的,总会被人说道的。”马杂役唏嘘了一声,说道,“好多年前,我记得城里便出过一桩事,说是有个女子走在路上无辜被人捅了,过后查出来说其曾是青楼出身,虽然最后从了良,可还是被好些人骂‘活该’!世道如此,阿俏兄长死的这般不光彩……定也少不了被骂的。”
纪采买听到这里,动了动唇,本是想说既早知如此,阿俏家里人怎么也不管管这独苗什么的,可一想……若不是家里人实在是那等严厉非常,手腕严苛的,一个长脚的大活人,又怎么管得住?再者,阿俏兄长之前又不曾做什么触犯律法的恶事,确实也不好说什么。
叹了一声,又说了两句,眼见牛车上等着的阿俏有些急了,回头来寻他了,马杂役才同纪采买与温明棠告了别,坐回了牛车上,带着阿俏一同走了。
待到辰时末,公厨的朝食时辰快要结束之时,马杂役同阿俏果然带着请人写好的状子来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