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卷,长风呼啸。
听到有人呼唤,梁渠神情一愣,怎么大漠里都有人认识自己?
没有高效的信息传递手段,没有惟妙惟肖的肖像画铺开,或许天下没有人不知晓他梁渠的大名,可见到后想要一眼认出,绝无可能!
是熟人?
卷起地图,抬手一抹,水雾扩张。
薄薄一层水膜浮现两侧,挡住漫天黄沙,像是从眼镜上抹去一层颜料,再无阻隔,里外透亮。
沙丘之上,来者视野一清,大为兴奋,手舞足蹈:“真是兴义侯您啊,乘龙御天,天下罕有,又有如此威能,我便说像是您!”
梁渠觉得对方眼熟,稍作琢磨,猛然惊醒。
“是你?这里是楼兰?”
“是啊!这里正是楼兰国,去年、前年,都是我出使大顺国,还看了您军演阅兵呢,那叫一个威风。”阿尔沙克大喜过望,“外头风沙太大,您不妨下来一叙吧,我这就派人去告知我们的国主,招待兴义侯,必定乐意之至!”
自己真跑出了大顺,还一不留神,跑到了这里?
世界真小。
梁渠面露纠结。
此处大漠位于大顺西北,蓝湖往北,北庭往南,因为环境恶劣,物产不丰,多数时候处于战略缓冲地
带,有诸多小国。
楼兰算其中较为强盛的一个,或者说最强。
自身拥有一大片完整绿洲,宜居面积实打实有好几个平阳府之多,此外又有几个小绿洲点缀,几乎能称王称霸。
据说国内还有一位年迈武圣。
其人罕少出来活动,属于极少数真正的独立武圣。
好比大顺境内,有不少武圣不听命大顺,不当官,不封王,但留在大顺内,承认大顺的统治,有大顺户籍,大顺对其所在地方百姓收税,南疆、北庭都有这样的“自由武圣”,但“自由武圣”不是“独立武圣”。
楼兰不同。
楼兰的单位是国,虽然事实上大国和小国不存在平等,但理论上和大顺、北庭一个级别,大顺收税收不到这位武圣治下的子民。
然而梁渠不太想去楼兰。
不是因为牵扯到什么外交问题,而是对方目的不纯,有前车之鉴。
馋他身子。
昔日晋升狩虎,重金求子之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这不扯淡吗?
谁不知道他兴义侯洁身自好,青楼门都不知道往哪开。
“恰巧路过,不必麻烦。”梁渠婉拒。
“不麻烦不麻烦。”阿尔沙克有些着急,环顾四周峡谷,灵机一动,“兴义侯千里迢迢来我楼兰,斩出如
此巨大一处峡谷,对于凡人,几乎成了天堑……当然,我知晓兴义侯定非有意,想必是忘了送上国书,同我边疆哨兵联络”
你丫!
沉默一瞬。
梁渠扯去挡沙水膜,溃散青龙,从天而降,抬手作揖。
“有劳大使。”
怎么说拿了人家一缕长气,梁渠觉得去一趟也无妨。
“哈哈,我今日不是大使,我到大顺才是楼兰使,我的名字是阿尔沙克,也有中原名,安识彻,快快请,快快请。”
阿尔沙克或者说安识彻眉飞色舞,拉着梁渠的手,再拽来一匹骆驼的缰绳,将上面的护卫赶下去,用楼兰语一通指挥,
“你的骆驼让给兴义侯坐,你快跑去禀报国主,告知缘由,就说兴义侯随商队来我楼兰,我将其带回去做客。”
“是”
护卫大喝一声,扶住腰间长刀立正,迈开双腿,一溜烟地往西边跑。
梁渠也不客气,翻身上驼。
这种操作属于常态,世界本如此运转,弱者让位给强者,太客气反倒堕了大顺的脸面。
风沙中,小队再行。
“兴义侯可有乘骑过骆驼?感觉如何”
“没有,今日是第一次骑,还不错。”
梁渠坐在驼峰之上,骆驼打理的很干净,哪怕是冬天,也没有牲畜身上独有的腥臊味。
“我楼兰的骆驼,跑得没有大顺的龙血马快,可比起耐旱,可就要强得多。”安识彻侃侃而谈,介绍楼兰的风土人情。
梁渠环顾一圈,见周围护卫训练有素,五个人,个个有狼烟实力,再看安识彻,怎么说都是能当使者的人,实力地位在楼兰不会太差,不是简单的哨兵探子。
“这些是楼兰王都护卫?”
“是,比不得拱卫大顺陛下的天羽卫,天家威严,人人狩虎,我楼兰能挑选些狼烟组成一军,便已十分困难。”
“王都离此不远?”
“是,三百余里,兴义侯神威如岳,吾王便命余率领护卫,前来探明原因,未曾想会遇上兴义侯,实乃幸运至极。”
“我本无意打扰,飞的太快,黄沙又长得一样,谁料会出了国境。”
“无妨无妨。”安识彻连连摆手,“兴义侯大名鼎鼎,能造访我楼兰,吾王只有高兴,是巧合也是缘分呐。”
一路闲谈。
作为能出使他国的人才,安识彻知识面广,各种趣事信手拈来,给足情绪价值,不算无聊。
很快,骆驼脚下松软的黄沙变成干旱坚硬的土地,又从土地变成枯黄草原。
冬天,万物肃杀,能见到杂草殊为不易,牧民住在土屋中取暖,牛羊缩在角落里依偎,群山为景,巍峨的王都拔地而起,整体色调为土黄色,顶上有雪。
“这里……”
梁渠金目未消,拉住缰绳,骆驼背上怔怔地凝视天空、大地。
天地之间,气机浓郁,比之他在蓝湖上见到的,极为相似!
“兴义侯觉得我们王都如何?”安识彻以为梁渠是被王都气势所震慑,不免有几分得意。
“好!”
梁渠大赞,同时眯起眼睛。
“好浓郁的气机,比天地长气的还浓!”
应龙垂青第六层,让他的第三神通愈发强悍,不仅能看到气机,还对气机有较强的辨别能力,甚至是引导能力。
天地之间,无时无刻不充斥气机,但大多数没有色泽,唯有一些特殊情况,例如有异象、有长气、乃至……位果!
旱魃位果的是淡红和明黄。
面前的浓郁气机同样有一丝明黄。
会不会是蠃果?
他抽空来大漠,就是摸着规律,前来寻找蠃果的踪迹。
攥取到一枚魃果,知晓位果对往后修行的重要性,一如晋升臻象的长气,梁渠眼下对位果的兴趣大大增加。
多一颗位果,多一份了解,多一个世界选择。
旱魃能晋升青女。
嬴果能晋升何物?
按照物极必反的规律,应当是从水转旱,难不成回到越果?
那位果之间的体系就有点奇怪了,倘若属也改变的话,便是治属的旱,梁渠又无法想象是个什么情景。
他忽然领悟到天关地轴的重要性。
以前一直以为,应龙垂青带来最大的好处是身法,周游六虚,对敌上帮助繁多,然而越往后修行越发现不对,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身法而是能直接观察到天地气机的本领!
长气、位果,天关地轴……
“无论如何,这趟楼兰倒是没有来错……”
梁渠不动声色,压下心绪,在安识彻的带领下,步入楼兰王城。
护卫牵走骆驼。
楼兰王城没有皇宫四季如春的感觉,外面冷,里面同样冷,但步入走廊每隔十步皆有火盆,烘烤出暖意。
廊道拐角处无不有两位侍女迎面站立,身上抹着香料,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楼兰美女!
楼兰国盛产美女,极有特色,哪怕是在大顺国内,亦有达官贵人追求,楼兰使者出使大顺,常常会带美女使团。
“哈哈哈,久闻兴义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少年英雄,较我看,比那北庭的哈鲁汗,强出不知道多少!昔日还同台竞技,现在,听说他四年前方才晋升臻象,只比兴义侯晚半年,现在呢!兴义侯都快武圣,没听说他要大宗师!”
人未到,声先至,若洪钟大吕。
地面轻轻颤动。
一个嘴上说着哈鲁汗,身量上同样和哈鲁汗有的一拼的“人球”光脚走来,相当“粗犷”,嘴里的江淮官话半生不熟。
梁渠眉心一跳。
这是楼兰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