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梨香院再仔细瞧瞧,有没有缺什,短什……窗纱可都换新的了?炭盆、被褥,可都齐整干净?六姑娘身子弱,经不得寒。半点马虎不得。”
丫头脆声应是,忙不迭地去了。
薛绥只是微微颔首道谢,并不多言。
钱氏喜欢她这沉稳懂事的样子,亲昵地携了她的手,在靠窗的酸枝木圈椅坐下。
“前儿三婶便著人将梨香院收拾出来了,想著你回来也好有个清静去处……”
屋子没有旁人,几个小丫鬟屏息侍立在角落。
钱氏让人奉上热腾腾的香片,又将丫鬟们摒退到门外,才压低嗓子,打听那天宝华殿的事。“说什的都有,丽妃……真就倒了?瑞和郡主也圈禁了……”
她显然所知不多,只闻风声,不晓内情,语气带著好奇和紧张。
薛绥端起茶盏,垂眸看著碧绿的茶汤。
氤氲的热气冲上来,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声音清淡得像在说旁人的闲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家的祸福,寻常人也揣测不得。”
顿了顿,她淡淡看著钱氏,意味深长地一笑
“不过,对薛家而言,尘埃落定,风波平息,剩下的便全是好事了。”
钱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自打二老爷遇刺身亡,这个家便像塌了半边天,人心惶惶。如今八姑娘能嫁入魏王府,虽是续弦,也是天大的体面了,总算能冲一冲这府的晦气……”
她脸上带著一种混杂著酸楚的无奈。
“好在,借著军需案的风,朝堂总算给了个明白说法,追赏了二老爷忠勇,让三郎补了个实缺。告慰了在天之灵。”
显然,她说的事和薛绥的话,不是一回事。
薛绥也不多说,淡静一笑。
薛庆廉的死,被定性为追查贪腐时殉职。
朝廷追赠奉直大夫,还赏了薛二老爷丧葬银两,让他的儿子薛缵在户部谋了个令史的差事……确实也算是好事……
两人正说著话,外头传来一阵环佩轻响,伴随著孩童的啼哭声,和一个妇人不耐烦地哄劝。“小祖宗,别哭了……仔细嗓子……”
一个小丫头进来通传。
“三夫人,四姑娘回府了。”
薛绥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低头轻啜一口。
钱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才消停几天,她便巴巴跑回来,准没好事。”
片刻,薛月盈便扭著腰身进来了。
一身簇新的石榴红蹙金裙,髻上插著赤金步摇,身后跟著几个低眉顺眼、衣著体面的奶娘和丫鬟,通身气派,富贵张扬。
手牵著两岁的顾宇,正扭动著小身子哭闹。
薛月盈迈过门槛,目光便精准地落在薛绥的身上。
“我说今儿府怎格外清净呢,原来是六妹妹这尊大佛,驾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