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正烈。
薛绥带著锦书、小昭和如意三人,与薛月楼在垂花门前会合。
她见薛月楼孤身前来,便浅笑著问:“铭哥儿呢,怎没跟你一道?”
“他被先生拘著温书呢。”薛月楼穿著一身水绿色衣裙,提起病情好转的儿子,眉眼柔和了几分,“这几日总念叨著舒大夫的糖丸,见了药碗,也都眉开眼笑的。”
说罢,她左右看了看,凑近挽住薛绥的胳膊,又低著些声音。
“今儿出门前,我眼皮子直跳。九妹妹这场赏荷宴,怕不是什好兆头…”
“见招拆招便是。”薛绥淡淡道。
马车稳稳停在魏王府。
高耸的朱漆大门上,铜钉跳跃出刺目的光斑。
二人递了帖子,被引路的婆子领著往走。
婆子一身簇新的细布衫,面上堆著热络的笑,一副训练有素的恭敬。
“二娘子、妙真师父这边请,端王妃前脚刚到,正和我们王妃在浮香榭说话呢,几位姑娘也都在头候著了。”
“有劳。”
一路穿廊过院,进了内院才发现,薛月娥竟请了满屋子的女眷。
除了薛月沉,还有几位旁支的堂姐妹,以及几位与魏王府沾亲的闺秀。
见到她们进来,薛月娥端著魏王妃的架子,慢悠悠晃著手中的玉柄团扇,下巴微抬。
“二姐姐,六姐姐,你们可算来了,真是让妹妹好等。”
薛月楼依礼福身:“王妃见谅,出门时铭哥儿闹腹痛,有些耽搁了。”
薛月娥没问铭哥儿近况,目光越过她落在薛绥身上,笑道:“六姐姐这身禅衣,真真是清雅脱俗,衬得人跟池子那新开的玉碗似的,活脱脱一个凌波仙子嘛。”
什仙子?
明褒暗贬,无非点她出家人身份。
薛绥合十行礼:“王妃谬赞。方外之人,粗布蔽体足矣。倒是王妃凤纹蹙金,华贵天成,想来与魏王殿下新婚燕尔,自是情浓意笃……”
薛月娥脸色微暗。
新婚?公鸡拜堂!
燕尔?李炎至今还在养伤,哪来的燕尔?
薛六分明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周围几个旁支姑娘和那几位闺秀,眼神微妙地在两人之间飘忽。
她们虽然不知李炎被薛绥打了,但也隐约听闻,魏王夫妇新婚后便不甚和睦的闲话。
薛月娥脸色微暗,攥紧扇柄,皮笑肉不笑。
“六姐姐说笑了。自家姐妹,不拘虚礼。快请入座吧。”
薛绥神色自若地走向预留的席位。
目光不经意掠过水榭。
浮香榭临水而筑,四面轩窗洞开,飞簷翘角倒映在满池碧荷之间,阵阵荷风带著水汽拂面而来,轻薄的竹帘半悬,遮挡著毒辣的阳光。
一个巨大的冰鉴陈在中间,散发著白雾。
几案上摆放时鲜瓜果、各色点心,银质托盘还有糟香凤爪、酱渍鸭舌以及各种精致的肉食。不得不说,排场十足。
几个粗使婆子散在假山和树荫下,看似洒扫落叶,眼神却不时瞟向榭内。
回廊拐角,两个穿著王府侍卫服色、腰间佩刀的汉子抱臂而立,日光晒得他们额角冒油,却石雕般定在水榭入口,纹丝不动。
守卫外松内紧。
今日摆的,怕不只是赏荷宴。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安然坐下。
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消暑的冰镇饮子,酸甜清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方才那一瞬的尴尬。“来来来,姐妹们尝尝这冰镇乌梅饮……”薛月娥热情地招呼著,执起一个长柄银勺,指指点点。“这是用上好的乌梅、山楂,加上冰糖和井水镇了一整宿的,最是解暑生津……”
“这蜜渍樱桃、糟香凤爪,都是宫赏下的……”
女眷们执盏笑语,气氛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