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笑得脸都圆了不少。
“馋东西,没你的份。”
李肇在薛绥的对面坐下,接过来福递来的汤碗。
两人隔著氤氲的热气,安静地喝著汤,气氛好似平和,甚至有一种家常的错觉,但大战将临的沉重,压得人胸口发闷,化不开也散不去………
李肇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忽然抬头,道:“等打完这仗,带你去滇州。”薛绥手一顿,疑惑:“去滇州做什?”
“贤王妃不是邀你了?”他拿起巾子擦了擦嘴角,语气随意:“听说那边花木繁盛,饮食也独具风味,你应当会喜欢。”
她忽然笑了:“殿下倒是记仇。”
李肇挑眉:“哦?孤记什仇了?”
“那日贤王妃夸我兰心蕙质,风华无双。”她故意拖长调子,“殿下这是心不服气,想让我去滇州,跟那些土司家的女儿比一比?”
李肇被逗笑了,伸长手臂,敲在她的额头上:“胡说什。孤就是觉得,你该歇歇了。”
歇歇?这烽火连天的西疆,哪好歇?
薛绥没接话,低头喝了口汤。
羊肉炖得很烂,但膻味重了些,她皱了皱眉。
帐内一时寂静。
黑十八趴在薛绥的脚边舔舐皮毛,渐渐的,呼吸平缓下来,竟奇迹般地打起了小呼噜。
“睡得真快。”李肇抬眼,碰上薛绥清冽的眸光,笑了笑,率先打破沉寂,“平安,你去永定城暂避,城虽经战乱,比大营还是要安稳舒适一些,有守军层层布防,也可保障安全。”
薛绥轻轻“哦”一声,再无言语,低头搅动碗的汤。
勺子碰壁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得人心不安。
来福在一旁低著头,恨不能缩到帐角去,才听到她开口。
“你准备亲自去老熊沟?”
李肇坦然道:“要去的。收网擒贼,孤岂能不在?”
薛绥再无言语。
李肇看著她低垂的脖颈,喉结微动,放缓了语气:“你若不想去永定城,在大营等消息也好。”入夜后,先锋营就出发了。
马蹄声裹著毡布,声音沉闷。
李肇站在高台,望著兵甲森然的队伍,消失在山道尽头,神色凝重如铁。
接下来的三天,捷报不停传回大营。
戚明扬率领的主力大军,在云岭外围扫荡,拔除了萧琰精心布置的诸多暗哨和补给点,步步紧逼,压到鹰嘴崖,呼应先锋营,炸毁栈道后强攻萧氏大营,彻底压缩其生存之所……
俞千山率领的精锐卫率,如同幽灵一般潜行于密林深谷,不断伏击援兵,并佯装溃败退向老熊沟,引敌军主力入瓮。
最重要的老熊沟方向,在李肇与黑石寨达成默契后,哈赤亲自率领云岭三十六寨的寨兵,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化身为云岭最可怕的猎人,利用陷阱、毒箭,袭扰萧琰残部,截杀其信使,将往老熊沟方向流窜的萧琰残部死死咬住………
困兽犹斗。
萧琰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疯狂,亲率残部放弃辎重,摆开阵势,准备在老熊沟口与大梁军决战……三日后的黎明,天未大亮,启明星高悬在天际。
雪化后的十坡大营,地面泥泞不堪,踩上去又冷又粘。
李肇身著铠甲,披风猎猎,立在辕门前的高台上,挺拔的身姿迎著晨风,目光如炬。
“出发。”
简短有力的命令,如同利剑出鞘。
士兵的应答声此起彼伏,震彻云霄。
“殿下!”
一道清泠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李肇霍然回头。
辕门内,薛绥站在那。
她身上套著一件轻便皮甲,是普通士兵的制式,穿在她纤细的身上显得异常宽大,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大概是第一次披甲,动作有些僵硬,看上去英气勃勃,却又带著几分不自在。
身侧的小昭也是一样,身著软甲,手紧握著一柄长剑。
黑十八不知从哪钻出来,围著她俩打转,尾巴扫得飞快,像在催促什……
二人一狗在薄雾,倔强又坚定。
“我们随殿下同去。”
“胡闹。”李肇眉头瞬间拧紧,几步从高台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声音带著几分压低的无奈。“不是让你在大营等著?或去永定城?”
他伸手就想替她解开甲带。
薛绥敏捷地后退半步,拽了拽领口,抬起脸,迎上李肇的视线,眼神十分明亮。
“殿下忘了?我师从旧陵沼,别的不说,藏身追踪的本事还是有的。”她拍了拍胸口,眉宇间透著股不输男儿的英气,满脸飒飒的朗笑。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殿下放心,我和小昭不入战阵。我们也不会做殿下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