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圣旨,第二日便明发天下。
册封西兹玛依拉郡主为太子妃,钦天监择定二月十八日完婚,婚仪从简,不事铺张。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飞遍了整个上京。
有人道太子糊涂,多少清贵女儿不要,偏要选个煞星入门。也有人骂薛绥手段了得,二嫁之身还能稳稳坐上太子妃之位。但不管外人如何议论,东宫没有半分犹豫,礼部也雷厉风行地操办起来。与此同时,昭雪司也正式开衙。
衙署设在大理寺旁。
地方不算宽敞,门口摆了两面红漆大鼓,匾额上写著“冤情直诉”四个大字,是李肇亲笔。开衙第一天,衙署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比集市还要热闹。
来的多是一些年迈老者和妇人孩童,手持诉状,在差役的引导下,排著长长的队伍,等待入内登记陈情。
薛绥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靛蓝袄袍,半长的头发松松束著,塞进风帽,远远站在街对面一棵落了叶的老槐树下,安静地看著。
空气弥漫著一股压抑的悲恸和期盼………
忽然,薛绥瞥见涌动的人群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身素白锦袍,清瘦孤直,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是天枢。
他并未排队,静静立在人群外,目光落在昭雪司新挂的匾额上,脸上没有什表情,仿佛一个局外人。可薛绥知道,他不是。
旧陵沼埋著他的至亲骨肉。
她正欲上前,天枢却似有所感应,倏地转头,清冷的目光捕捉到她。
四目相对。
他眼底有一抹极为深沉的痛色,一闪而过。
很快,又恢复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朝薛绥缓步走来。
白衣拂过积雪,悄无声息。
“十三。”他声音低沉,“师父要见你,随我去桑柳院一趟。”
薛绥心下微微一沉。
“师父得到陛下赐婚的消息了?”
天枢默了默,没直接回答:“去了便知。”
薛绥点点头,“好。”
“姑娘?”小昭不安地拉住她衣袖。
在旧陵沼,静善对内门弟子向来严厉,小昭也有些怵她。
“没事。”薛绥敛起思绪,“走吧。”
桑柳院安静如常。
她同天枢刚踏入院门,玉衡便急步迎上来,面色凝重地朝她轻轻摇头。
“大师父在院,让师妹进去。”
薛绥侧头,吩咐小昭与锦书。
“你们在这等我。”
小昭和锦书对视一眼,满心不安地点头应下。
薛绥看了一眼玉衡,“有劳师姐前头引路。”
玉衡垂眸,压低了声音,“十三,一会儿不管师父说什,你都不要冲动,不要顶嘴…”
薛绥点点头,拢了拢衣袖,跟著玉衡往走,心口那点不安如同潮水,慢慢地往上涌。
院的石亭,炭火盆烧得正旺,石桌上温著一壶茶,雾气袅袅地往上飘。
静善坐在中间的石凳上,依旧穿著那身半旧的青灰棉袍,垂眸敛目,乌木杖竖在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