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消庆懵了,怎忽然变脸了?他追上去,卑微地支著手,就差没求昭昭收下:“我不买房不置地,拿这东西也无益,你先前说那畜生一”
他猛地噤声。
只见不远处有棵大榕树,莹白月光被枝叶裁得稀碎,雪屑般洒在树下那人身上。
那人迎风玉立,瘦挑风流,谢消庆僵住了,这正是赏他珠子的修逸。
好巧不巧,修逸身边还有一匹毛色墨黑的马,明摆著是来接昭昭的。
难怪她不让他跟。
难怪她不稀罕要。
谢消庆举珠子的手还悬在空中,他想缩回去,可耳烧脸热,手也跟著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看著修逸走上前,注视局促的他,淡淡道:“我替她谢过你的好意。”
得甚样的关系,才能轻飘飘说出一个替字?
“我……”谢消庆越发臊了,恨不得立即钻进地,他千不该万不该跟上来!
修逸拿起那颗珠子,微微高于谢消庆的掌心,又倏地松指。这毕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珠子坠到谢消庆掌心,他本能地用两只手去捧,生怕摔了。
寻常人这样做无可厚非,护宝惜物嘛。可谢消庆却觉得自己越发可笑了,人家轻而易举丢下的东西,他慌不迭用两只手去接,像叼骨头的狗一样。
再加上他身量本就比修逸矮些,弯腰捧珠,越发矮了一头。
修逸垂眸低睨,淡淡道:“谢公子,告辞。”
他言行举止毫不傲慢,气势却骑在谢消庆头上。没等谢消庆拱手送行,他已牵马驮著昭昭离去。谢消庆还滞在原地,呆呆望著两人一马的背影,月光泠泠,从他们那边吹来的风有花香。
许是这阵风把谢消庆吹清醒了,他忽然明白过来,先前为何觉得这位世子爷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一一因为他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人家看他时,其实甚也没有看。
谢消庆一点点低下头,心中说不出的沮丧和挫败,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伤到了哪……只是觉得好困,想回屋好好睡一觉。
垂头丧气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脑内闪过一线清明。
不对啊。
……他从未自报家门,修逸怎知他姓谢?
月光清亮,石板路被照得明晃晃,马蹄踏过泛起阵阵清响。
昭昭膝盖是真疼,跪了半日也是真累,离郡主府还远,她想趴在马背上一觉,偏有人见不得她好,悠悠道:“他对你是真大方,能买十几座宅子的珠子说送就送,寒门出身的人能做到地步,也算不容易了。”“是啊,我好感动。”昭昭笑,“你若没忽然冒出来,我都要哭著以身相许了。”话锋一转,“府多的是丫鬟侍卫,怎是你来接?世子爷亲自牵马,这荣幸我可受不起。”
修逸拿著折来的柳枝,有意无意在马儿嘴边逗弄,淡淡道:“我也不想来,可我怕啊。”
昭昭起了点兴致,盯著他微挑的眼尾看,她最讨厌这一处,生得太漂亮,总勾人贪不够地瞧。“你怕?”
“怕啊。”修逸散漫道,“怕你去跟修宁抱怨,我没法和她交差。”
没意思,昭昭嗤了一声,又问:“那你怎知他姓谢?”
“今日他的一番策论颇有见地,我只当他是个青年才俊,让何必去打听了姓名习性。”
修逸没说实话:“谁能想到,他就是与你有缘的那位呢。”
昭昭笑了笑:“他不仅和我有缘,和江尚书也有。”
三言两语说清谢消庆与江尚书的旧事,打探道:“他答得好,难道只你和郡主赏识了?江尚书和太子殿下就没说甚?”
这语气像在帮情郎问前程。修逸淡淡侧目:“殿下没言语,江尚书倒有提携之意。”
昭昭眼皮一跳,计上心头一一李清文靠江尚书赏识平步青云,可若有人与他分一分这份器重,他将来往上爬,还能顺得了?
釜底抽薪的事,谁不会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