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子年纪不大,嘴小小的,捡了李清文扔的饼,嚼大半天才吃了一角。
这饼比寻常的大许多,还裹了肉馅,一口下去,孜然和葱油香混著肉在嘴爆开,香得小乞子犯迷糊。昭昭笑不出来了,难怪老伯一言不发,原来一直盯著这一幕。她示意左右,轻声说:“带走。”快马行至城北,李清文在演武场外停鞭。
落地还未站稳,树下等候已久的小童匆匆迎上来:“大人……”
小童欲言又止,若是平时,李清文会让他有话直说。
可眼下不知为何,李清文竟没察觉小童支支吾吾,沉著脸往走,问起今日粥棚用了多少粮、仓内草料还剩多少。
小童一一答了,怯声问:“大人有心事?”
李清文猛然顿足,背影笔直锋利,投下一片阴翳。
小童惶疑自己说错了话,抬手就要扇嘴巴,可李清文缓缓回过头,阴郁神情消散无踪,又是那一脸挑不出错的淡淡笑意了。
“你有话要说?”
这实在是一张文气俊雅的脸,一丝不苟,像画上去的。
小童不敢贪看,指著远处难民攒动的粥棚说:………大人,那呆子回来了。”
没死?
李清文在风凝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小童劝他宽心:“大人,那呆子回来也不打紧,咱们的事办得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又是干干净净。
半个时辰前有人这说,半年前也有人这说,可这俩早该投胎的鬼,不还是窜到他面前来了?到底要杀多少次,才能杀干净。
人究竟要付出甚代价,才能摆脱过去。
李清文长舒一口气,眸底一片森冷:“我去会会他,你到仓房再收拾收拾,别出纰漏。”
粥锅热气腾腾,谢消庆被扑红了脸。
他揩一把额汗,勺一碗粥递向棚外:“拿好,小心烫。”
手悬了半天,没等到人接,谢消庆支出头,才看清大灶前站了个半大丫头,瞧著像是有点傻,离火灶这近也不怕。
谢消庆赶紧绕出去,把她抱到一边:“你感觉不到热?再离灶台近点,就要被烫到啦!”小丫头确实有点傻,不会说话,一味咬著手指,脏兮兮的。
谢消庆拿衣袖把小丫头的手指一根根擦净,好气又好笑:“你饿了吃手做甚?锅有粥。”话落便要去拿粥碗,才转身,小丫头憨憨开口了:“不饿,不喝粥。”
谢消庆这才注意到,她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棚看。
粥棚有什好看的?灶台,碗堆,水桶,粮袋………
还有一抹白。
那是一裾衣角,衣裳的主人绮年玉貌,阖眼懒坐在谢消庆搬来的木椅中,许是他模样太出挑,竞把乱糟糟的一方天地衬得华贵如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