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死于西苑外,之后一众御史也跟著死在了西苑外。
这件事,很快便轰动了朝野。
有些上年纪的朝臣,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过的故事,同样也想起了那位这些年退居西苑敛了锋芒的皇帝陛下,当初到底有多让人觉得害怕。
只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李昭终于要做些什的时候,比李昭更快的,是孟长山。
这位内阁次辅来到了西苑前。
这一次,在他面前的,有两个人。
高锦站在不远处,而身为内阁首辅的严惟,在这看著他。
作为大汤朝的文臣领袖,严惟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很低调,许多内阁做出的决断,这位首辅,几乎都没有反对过。
如果说孟长山以清正闻名,那这位严阁老,就是实实在在的老好人,他好似谁也不得罪,和谁也不深交。
他总是淡淡地站在所有人的身边,安静地看著这座大汤朝。
所以对于这位内阁首辅,评价向来是两极分化,有人说这位内阁首辅是不作为的臣子,尸位素餐,身在这个位子,却没有做出能对得起这个位子的事情,有人说他是大智若愚,这些年若是没有他在其间斡旋,那大汤的天早就变了。
但不管怎说,他到底还是大汤朝真正的文臣领袖。
看著孟长山手的折子,严惟苍老的面容上有那一丝奇异的表情,“你我都到这个年纪了,活也活不了几年了,最后的时光,非要这去死吗?”
不等孟长山说话,严惟指了指这边,说道:“前些日子,老周就是死在这的,跟著他一起死的那些个后生,好像有几位还是你的学生?”
孟长山淡然道:“正是,做学生的能这死,我这个做先生的,好像就更不应该怕什了。”
孟长山今日来这,就是为了和之前那些御史一样,谏言。
至于谏言之后,他的下场是什,其实不太好说。
毕竟他还是实打实的读书人领袖,要是他也被杖毙了,那局势就会变得更为复杂,按理说,皇帝陛下不会如此作为,但现如今的皇帝陛下会怎选,谁也说不清楚。
“也是,你要是死了,好像这把火就大得不行了,陛下纵然冷酷,似乎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只是你我读的圣贤书,虽说有舍生取义的说法,但……做这样的事情,好像你一个老头子,不太适合吧?”
严惟能在首辅这个位子上坐这多年,实际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从来不跟人交心,许多话从来不说,像是今天这样说这些,已经很罕见了。
孟长山看著这个跟自己共事多年的同僚,也不多说话,只是抬脚就要往走,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道理。
岂料,就在他往前走去的时候,严惟已经一把夺过他的奏折,将其撕碎,然后不等孟长山说话,他从怀取出一份奏折,笑开口,“论做学问,我不如你,但论起来写折子,你这个次辅,比得上我这个首辅?”
“至于要死,你这个读书人的领袖,活著好像更有用,我这个首辅去死,好像才更有用,虽说不如你的学问高,但我毕竟是几十年的首辅了嘛。”
严惟微微眯眼笑道:“老孟啊,做官,你差太多了,等过了这事儿,老老实实告老还乡享几年清闲日子吧,好好读书,别真过著过著,连自己那个孙子都不如了。”
孟长山有些茫然,他怎都没想到,一直都看不出来心思的严惟,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到了这。
而且还是那决绝的姿态。
这位大汤朝无数年的首辅,安静了一辈子,好似就只是为了等著今天的到来而已。
说完这些,严惟独自一人踏入西苑,背对著孟长山朗声道:“陛下,臣斗胆进谏,愿陛下三思!”
听著这话,站在原地的孟长山沉默不已,不远处的高锦,这一次,居然也没有拦著,似乎他对此,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