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骞心中无比骇然。
自从踏入这处小院的那一刻,他自觉已做了充足的准备。
之所以径直入院,也是不想惹来过多的关注。
而且,他对院中情况,其实已经早有了解,也想要来个出其不意,打院中人一个措手不及。
看似在与面前老头胡侃,实则已进入高度警戒的状态,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做出反应。
可即便如此,当他心中警兆陡生,第一时间向旁侧闪避,身体依然被一股沛然巨力击中。
只被轻轻“擦”了一下的左手,差一点就被彻底废掉。
直到这时,杨骞终于看见,一道身影,仿佛凭空出现般,忽然于左侧数步之外现身,右手前伸,仿佛探囊取物般向自己抓拿而来。
对方明明还在数步之外,抓拿而来的手掌,也没有接触到自己,可杨骞却已经感觉,身周已有一股无形的巨力,正在如盘绞的蟒蛇之躯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而来。
“等等,别忙动手,给我一句话的时间!”杨骞再也顾不了许多,立刻开口疾呼。
奇异的是,他身周看似正常的虚空,仿佛一个凝固的水晶罩子,他说出的话语,只在一片狭小的虚空内来回激荡。
当其“艰难”的传出这片区域之时,不仅声音陡然变小了许多,还出现了严重的失真。
是以,此处动静,除了院内另外的两人,再不会被更多人知道。
那探手抓拿而来的身影,对于他的“请求”,只有一声意味不明,直接在杨骞脑海中炸开的“呵呵”作为回应。
身周那如盘绞巨蟒一般的恐怖劲力,更进一步收紧,杨骞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一座山岳镇压。
在这样的巨力挤压之下,双目充血的杨骞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挤压成一坨肉球。
“我还是托大了。”
想要趁着最后的机会立下一个大功的杨骞,心中如此想道。
正绝望间,念头飞速转动的他,心中忽地灵光一闪。
“嘭!”
怀中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匣忽地炸成齑粉,里面一个小小的物事掉了出来。
刚好被杨骞右手抓在手中。
下一瞬,这被杨骞抓握在手中的小小物事,忽地有隐约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两下,看上去就像是短路的劣质小灯具。
可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小”变化,身周那越收越紧,几乎将杨骞生生捏死的磅礴巨力,忽地如冰雪遭遇大日,瞬间冰消雪融。
这忽然的变化,那探手朝杨骞抓拿而来的身影,一脸的错愕。
杨骞则趁机往后急退,一直推至院墙边才停下。
同时,嘴里更是厉声威胁道:“别乱来,你若再胡乱动手,我保证让董观立刻听到我的声音!”
说话间,杨骞再没有丝毫隐瞒,面容仿佛如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待其重新恢复平静之后,已经变成了他杨骞的本来面目。
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处境,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
可面前这个羽侯,却也不是没有一点软肋。
他刚才之所以立刻就出手,还使用那样一种手段,便是不想给自己任何反应的时间,并防止自己的“大喊大叫”传到院外,惹来董观的注目。
相较于杀掉自己,这才是对方最想避免的一种局面。
果然,当他说出这话之后,原本一双仿佛玄冰凝成的双目,忽地猛烈收缩,新增了一股激荡的情绪,有强烈的杀意充盈其间。
可对方却生生止住了继续动手的冲动。
当杨骞变回本来面目的那一刻,强烈的杀意微有消解,被错愕所取代。
不过很快,这点小小的错愕就被对方迅速掩盖,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旺盛的杀意。
“杨骞,你居然还没死?……你偷偷潜来我这做什么?!”
羽侯压抑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同样也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厉声质问道。
左臂半残,前一刻还在死亡边缘的杨骞,此刻却从容的呵呵笑道:
“羽侯,您何必明知故问?以您的聪慧,心中现在应该已经是明镜一般了才对吧?”
羽侯双目微眯,看着十余步外,始终机警戒备,随时都会张嘴高呼的叛贼,咬牙道:
“你想挑拨我和义父的关系?”
杨骞脸色一僵,继而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笑话一般,露出极度夸张的惊愕神色,反问道:
“你和董观的关系,还需要我来挑拨吗?”
“你想摆脱他的掌控,闯下独属于你的功业。
他却担心一放手就彻底失去对你的控制,将你死死捂在手中。
……这难道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真话才是最致命的快刀。
这一刻的羽侯,完全失去了对自我表情的管理能力,一脸的支离破碎。
大家、都、心知肚明……有这么明显的吗?
自以为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郁结,忽地被暴晒在阳光之下,羽侯本能的感觉不适。
下意识的,主动避开了杨骞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视线下移,看向杨骞右手抓握的奇特物事。
因为大半都被杨骞抓握在手中,只能看见一点小小的突起,有着白皙的、玉质的纹理。
就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如针戳气球一般,轻易就破开了他那磅礴的劲力封锁,给了面前这个“大玩意儿”开口威胁的机会。
羽侯问道:“这是何物?”
既是真心好奇,也是为了岔开话题。
杨骞看向地面一小堆木匣碎片,道:
“这可是我们军主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却不曾想,你这家伙,如此的不识好歹!”
“给我的礼物?”羽侯有些惊讶。
杨骞伸手一抛,便将握在右手的物事隔空扔向羽侯。
羽侯心中一动,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化出一股离体劲力,向这快速接近之物抓握而去。
可在下一刻,让他错愕的事情便再度发生了。
以他的修为,便是数百斤的重物,也能用这样的手段轻松抓握。
可此刻,当他的劲力裹住来物,就准备将其抓握之时,磅礴劲力凝成的手掌,就像是冰雪化作的手掌抓握住一块燃烧的火炭。
瞬间,磅礴劲力便被“烫”出一个大洞,来物不受影响的继续前行,眼看就要砸到自己的额头。
心念电闪的羽侯,在来物即将砸中额头的前一刻,忽地伸手,将之抓握在手。
没有异常的危机。
只有一股温润之感从掌心传出。
羽侯摊开手掌,终于看清了此物全貌。
粗看似玉,细看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