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早间十二万铁骑离营之时,他和我们在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后面,他说要去处理点事,便和我们分开了,从那以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他。”
“暂缓进攻的建议,便是他提出来的……你们觉得,还是巧合吗?”
董观开口询问,也似在低声自语,扪心自问。
而在他抛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这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疑问。
这几个与张少和亲近之人都还没有开口,便已经有人在落井下石。
就在众人陆续开口,准备以“献祭”张少和的方式,缓和屋内气氛这过分压抑的气氛之时。
董观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发挥,道:
“好了,废话就别说了,两刻钟!
我打算两刻钟之后,便立刻离开……你们讨论吧。”
或许是这些人的能力本就有限,又或者是他董观往日里过分雄猜的性格,将这些留在身边的人精生生掰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既然如此,也就别怨这些人在这种关键时刻肩膀不够硬,挑不起担子,做不了决断。
是以,董观在明确划线之后,再让这些人对此予以完善。
众人要完善的部分,主要有两个。
一是这么仓促的时间,这军营内十几万将士,还有海量的物资,都不可能全部带走。
二是需要带走哪些人,哪些物?
剩下的人和物,又该如何安排?
而且,“立刻离开”,这说来轻巧,可要如何离开?往哪里去?
全都是问题。
好在,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他们很快就对董观的计划进行了充分的完善。
按照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那些实力底,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忠诚度也存疑的护卫军,只能遗憾放弃。
只有铁羽卫与数千玄幽骑能够带走。
可即便是这个“带走”,也不是憨憨的领着这么一群人离开军营,冲入附近绵延起伏的苍岚山中。
而是分成多股,通过不同的方式,选择不同的路线,遁入不同的方向。
董观本人以及最可信的核心,隐藏在其中一支队伍之内。
在必须忍痛割肉的情况下,自然就要毫不犹豫,弃车保帅。
那么,现在董观要做的就很简单。
将那些“核心”挑选出来。
已经知道该如何做的董观,没有任何犹豫,对众人挥手道:
“好了,你们都去简单准备一下……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愿意继续跟我走的,便在营门口集合。”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丧气,也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
愿意跟的便来,不愿意跟的呢?
往其他方向逃?不继续同路?
又或者,就老实待在营地内,等着“黑风军”过来收编?
说完这话的董观,也不管心绪复杂的众人如何安排,他本人也没有将离开后的打算与在场众人交底,大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目光无声交流、心思各异的一群人。
大步出屋之后,董观狠狠的揉了一下脸颊。
当双手按在脸上时,董观的动作忽然有片刻的停顿,思绪也莫名有些愕然。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双颊应该是很饱满圆润才对。
可这一次,当他双掌按在双颊之上,却只感受到了脸皮的松弛,以及过分苍老才有的沟壑纵横。
不过很快,本来还有些颓丧灰败的董观,便大步走去。
步伐矫健,神色坚毅。
给人一种百折不挠,愈战愈勇的感觉。
只能被摧毁,不能被击败。
很快,董观便大步进入旁边一栋小院之内。
当他准备推开院门,大步往里走去之时,院门忽然被一个干瘦老头给打开了。
董观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个开门老头,他自然也不陌生,可究竟叫什么呢?董观并不清楚。
不过,这也不重要。
他越过开门的老头,大步往后院演武场走去。
他知道,自家“孩儿”对修炼一道异常着迷,恰好又有着非同寻常的天分。
在没有护卫任务之时,他便躲在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默默的修炼,悄悄地用功。
是以,董观知道此刻应该在哪里去找自家“孩儿”。
进入后院,董观一眼便看见了一道背身而立、如木桩一般站在那里的身影。
只能看见对方背影的董观,稍稍有些惊讶。
因为对方并没有如他预料般修炼用功,而是站立不动。
不过,这小小的不同,董观很快就扔到一边。
他甚至已在第一时间就为对方的异常找到了理由。
他的脚步故意放缓,变得越来越沉重。
脸上神色,也新添了哀戚与沉痛。
“我儿,怎么没有修炼?……外间的噩耗,你也知道了吧?”
那背身而立的身影,缓缓转身。
一双目光,也落在了董观身上。
这一刻的董观,心思莫名变得异常敏感。
对方那看似与往日并无不同的目光,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这让他内心莫名刺痛。
为了掩饰这种情绪,董观叹息道:
“为父无能,以后再不能让你好好修炼了……你赶紧挑一批可用干才,咱们马上离开。”
“离开?”对面之人,终于开口了,仿佛是在疑惑,又仿佛似在询问。
董观再叹:“十二万铁骑,一朝尽丧,这营地是守不住了,只能撤退……我也累了,以后诸事,都要你来替为父扛起来!”
一副“我要将家业交到你手上”的推心置腹,语重心长。
“既如此,父亲您就别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