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面上平静,目光捕捉到她袍袖底下闪现出来的一小截刀柄,心底下却掀起了骇浪。
她有这么好的武功,明明对自己抱有怀疑,方才却没有一进来就掏刀子捅穿自己,还愿意听他絮叨,可见至少没把他当何建忠张少德之流。
但她一派冷静,眼里心里一点过往的旖旎都没有,明摆着早就把他当成了过去。
如今自己除了是敌党,充其量还有个身份就是阿篱的生父。
晏北心里泛苦。
他看向门外,不明白高安动作怎么这么慢?
养子千日,用子一时,也该是阿篱出来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月棠心思全在他的话上。
她凝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眼神变化。
很明显,他说的这些跟她当夜所经历的不一样。
所有随从都跟在她身旁,而且,所有人也是她亲眼看着被杀死的。
哪还会有人落在后头?
关键是,那挨了刀的婆子还指着河里误导他。
是他在说谎,还是背后另有蹊跷?
门外这时传来脚步声。
略顿之时,便有奶音响起来:“阿娘!”
月棠身形大震,猛地松开晏北回头,只见门槛下,穿着紫袍的小小孩子,正揣着一只草编的小鸭子,目光闪耀地看着自己。
高安站在他的身后,原本守在门外的兰琴也来了,攥着双手,目含泪水。
月棠浑身血液僵凝,涩哑出声:“你,唤我什么?”
阿篱对着手里的小鸭子亲了亲:“妮妮好棒,真的把阿篱的娘亲找回来了。”
说完他迈着小步伐跑上前,来到月棠面前停下,张开手臂,轻轻抱住她的双腿,然后小心翼翼把脸贴上去,闭上了双眼:“阿娘,阿娘,我是阿篱呀!”
月棠一身筋骨融化成水,她软下两膝跪在地下,抓着孩子的双臂细细地看他。
孩子颜面如玉,眼神如泉水般澄净,星光之中又浮现着温热的期待和怯怯的激动。
月棠看一眼门下的高安,高安垂下头来。
三岁多的孩子,哪懂这些?自然是大人教的。
但这一声又一声的“阿娘”,已然把月棠灵魂击碎!
她颤手扶着孩子两臂,随后便伸手来撩他的衣衫!
襁褓中的孩子遭到刀砍的那一幕,早就变成她心上的烙刻。
她亲眼看到了那被血染红的襁褓!
她要验证。
倘若晏北敢借阿篱的名义来骗她,那当下这间屋子,她定然会豁出去使它成为他靖阳王的坟场!
衣衫撩开。
细瘦的小身板上,一道清晰的、半尺长的刀疤自他左肩一直延伸到肋骨处。
“……阿篱!”
月棠张了张嘴,五指无法自控地抚上了这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