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盖殿内,烛火通明。
老朱并未就寝。
多日的折腾,挤压了不少奏疏需要处理,即使他在张飙的疯狂下,看到了这个国家的腐朽,但他还没有彻底摆烂。
因为大明的继承人,还没有敲定。
虽然在张飙折腾前,他心中已经确定了继承人,但随着张飙折腾出来的那些事,以及东宫的不安分,他逐渐开始犹豫了。
倒不是说,他心中有了别的人选,而是觉得,或许应该再等等。
看看朱允炆能不能在这场风波中,有所成长,或者学到点什么东西。
毕竟这场风波,不仅关系着现在,也关系着未来。
“咳咳.”
老朱咳嗽了两声,停笔捶了下胸口,一旁侍立的云明,连忙上前递茶,却被老朱挥手挡开了:“去把前几日的奏疏,都给咱拿过来”
“皇爷,您这都忙了两个多时辰,太医说”
“你在教咱做事?”
还没等云明担忧的话说完,老朱就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拿”
吓得云明浑身一颤,急忙应答,然后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皇上!”
云明刚走不久,一名小太监就呈上来一份条陈。
这是蒋瓛刚从诏狱送来的、关于诏狱死牢区最新动态的条陈。
只见条陈上详细记录了张飙如何‘勒索’李景隆的琉璃酒具,如何试图撬开郭英的嘴,以及三人之间那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老朱看着条陈上面的内容,脸色毫无波澜,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目光如同鹰隼,反复扫过条陈上的每一个字。
张飙这厮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捞好处?
吴道子画作,西域玉麒麟,琉璃酒具?
哼,李景隆这狗东西,果然藏了不少好东西!
郭英这老匹夫,倒是还有点硬气.
不过,硬气能当饭吃吗?
在诏狱里硬气,就是找死!
他心里不停地哼哼,手指也有节奏的敲击在书案上,直到再次想到张飙在奉天殿广场的诅咒,敲击才停了下来。
张飙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一个将死之人,难道真想带着那些宝贝陪葬?还是说另有所图?
老朱的疑心病是最重的,任何不合常理的行为都会在他心中放大。
张飙这反常的‘索宝’行为,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但又想不通关键所在。
罢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翻不出咱的手掌心。
老朱冷哼一声,将条陈合上,对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道:
“告诉蒋瓛,给咱盯死了!”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给咱记下来!”
“特别是关于那些贪墨赃物的下落!李景隆说的琉璃酒具,给咱起出来,充入内帑!”
“再告诉蒋瓛”
老朱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对郭英,可以稍微紧一紧了。咱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诏狱的刑具硬!”
“奴婢遵旨。”
小太监立刻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老朱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整个应天府。
李景隆、郭英下狱.
这消息,应该也跟张飙下狱的消息,传遍朝野了吧?
那些虎豹豺狼们,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
正如老朱所料,曹国公李景隆和武定侯郭英被投入诏狱、与张飙成为‘狱友’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再次炸响了应天府的夜空。
让所有勋贵高官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户部侍郎傅友文的书房,再次成为了秘密会议的据点。
只是这一次,在场的兵部尚书茹瑺、工部尚书郑赐、吏部侍郎翟善等人,脸色比上一次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疯了!皇上他真的疯了!”
茹瑺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都有些变调:“李景隆!那可是皇上亲外甥的独苗啊!他怎么会如此狠心?!”
“还有郭英!那可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啊!说下狱就下狱了?!还是和张飙那个疯子关在一起!”
“这这简直是”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荒谬和恐怖。
郑赐捻着胡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皇上这是.杀红了眼啊!”
“他想借着张飙这把刀,把我们这些人往死里整!李景隆和郭英只是开始.”
翟善年轻的面容上也布满了阴霾:“更重要的是态度。皇上此举,分明是不再顾及任何勋贵的情面,也不再信任任何人。”
“就连李景隆主动辞官交家产都没用,郭英装病也没用”
“这说明,皇上要的不是认错态度,而是要彻底清算!”
傅友文沉默地听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比其他人想得更深。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傅友文的声音嘶哑:“皇上把李景隆、郭英和张飙关在一起,这就是最狠的一招!”
“张飙是个疯子,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咬!”
“李景隆是个软骨头,吓一吓什么都会往外吐!”
“郭英虽然有些硬气,但把他和这两个人关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和逼迫!”
说到这里,他环视众人,眼中充满了恐惧:
“你们想想,如果他们三个在诏狱里互相攀咬起来,会吐出多少东西?会牵连出多少人?我们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话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是啊!
张飙知道他们不少事!
李景隆为了活命,肯定也会乱咬!
郭英就算硬扛,又能扛多久?
到时候,一条条罪证被摆到皇上面前.
那画面,他们想都不敢想!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乱说话!”
茹瑺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狠色。
“怎么阻止?”
郑赐苦笑:“在诏狱里,蒋瓛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还能灭口不成?”
灭口?这个词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在诏狱灭口?那简直是找死!
“或许.可以从他们的家人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