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举起屠刀的阴霾,笼罩大明每个勋贵高官心中,但应天府的清晨,却阳光明媚。
就好像诏狱深处的张飙,仿佛一点也不受影响。
只见他吃完最后一口酱牛肉,又美滋滋地呷了一口小酒,然后扯开嗓子,即兴来了段荒腔走板的唱腔:
“吃了猪头肉~吃酱牛肉~喝口小酒儿~皇帝老子~不及吾~嗝~~!”
歌声跑调跑到姥姥家,还夹杂着饱嗝,在这阴森之地显得格外刺耳和欠揍。
“头儿!”
阴影里,一个年轻点的锦衣卫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手死死按在绣春刀柄上,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我快忍不住了!这混蛋太嚣张了!”
另一个老成点的也面色铁青,低声道:“头儿!我真想砍死这混蛋!把他那破嘴缝上!”
带队潜伏监视的蒋瓛面沉如水,眼神冷得像冰,低声呵斥:
“都给老子闭嘴!看好戏!谁再聒噪,回去自己领一百军棍!”
众锦衣卫立刻噤声,但看向张飙牢房的目光依旧像是要喷出火来。
蒋瓛的目光则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正假装巡逻、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朱高燧。
只见这位燕王府三王子,努力板着脸,抬头望着诏狱黑黢黢的顶棚,嘴里还无声地哼着张飙刚才那调调,脚尖甚至有点想打拍子,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外卖小哥’的样子,但微微抖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蒋瓛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默默将视线转回张飙那边。
而此时,张飙的‘才艺表演’结束了。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目光再次锁定了隔壁牢房里,那位依旧努力维持着武将风骨、但脸色比锅底还黑的郭英。
“啧啧.”
张飙咂咂嘴,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牢门栅栏,发出‘哐哐’的声响:
“老侯爷,你说你,绷得跟个石墩子似的,不累吗?”
“你这叫肌肉僵硬,经络不通,气血两亏,印堂发黑,典型的诏狱VIP综合症晚期表现啊!”
“黄口小儿!”
郭英气得骤然睁开眼睛,怒不可遏:“休要再咒老夫!老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哎哟!嘴硬是吧?”
张飙一拍大腿,仿佛来了兴致:“病人都这样!讳疾忌医!看来不上点硬货,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着,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朱高燧,用一种极其浮夸的腔调喊道:“三哥!速速请出本官的‘华佗再世惊鬼神霹雳无敌超级疗程’至尊套装!”
“啊?”朱高燧正偷偷学哼小调呢,被猛地一点名,差点跳起来,一脸懵圈:“啥啥套装?”
他是真没听懂。
“就是那个!长的!铁的!能烧红的!那个‘舒筋活络霹雳火按摩棒’!还有那盒‘定魂安心巨无霸保健针’!”
张飙一边比划,一边压低声音,但保证郭英能听到:“快点!老侯爷这病耽误不得了!”
“舒筋活络.霹雳火按摩棒?”
朱高燧努力思考,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确认:
“您说的是.那把劈柴的斧头.和那根铁、铁杵?!”
“对咯!就是它们!”
张飙一脸‘你小子很上道‘的赞许:“还有小火炉!烧旺点!咱们给老侯爷来个全套火疗拔罐加针灸!”
“哗——!”
不仅是朱高燧,连暗处的锦衣卫们都发出一片低低的哗然。
用烧红的斧头拔罐?!用铁杵针灸?!
这他妈是治病还是炼尸?!
“头儿.”
一名锦衣卫千户也忍不住看向蒋瓛。
虽然老朱已经下了旨,可以对郭英‘紧一紧’,但也没说把他往死里整啊!
“闭嘴!”
蒋瓛依旧不容置疑地打断了这名千户。
而郭英的脸色却瞬间从黑变绿,又从绿变白,指着张飙,手指抖如筛糠:“你你敢如此对老夫?!老夫乃朝廷钦封武定侯!你”
“侯爷息怒!”
张飙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认真:“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在疾病面前,没有王侯将相,只有病人!”
“您这病,邪寒入骨,非猛火烈针不能驱除!虽然过程有点刺激,但效果保证杠杠的!”
“一疗程下来,保证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楼也有劲儿了,一口气骂十个御史不费劲”
说着,他又仿佛神医附体的开始用手比划:
“首先呢,用那烧红的斧背,‘啪’!贴您后背上,这叫烈火拔罐,专祛深寒!”
“然后呢,用那根巨无霸保健针,‘咚咚咚’!敲击您周身大穴,这叫雷霆按摩,疏通经络!”
“最后要是还不行,咱还有绝招,以毒攻毒放血疗法!当然,放多少得看疗效.”
“.”
郭英听着这离谱至极的‘疗法’,想象着那烧红的铁块烙在自己背上、粗铁杵砸在自己穴位上的场景,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一生悍勇,但这种闻所未闻的‘酷刑疗法’简直挑战了他的认知极限。
“妖妖术!你这是妖术!”
郭英声音发颤,试图用愤怒掩盖恐惧。
“这怎么是妖术呢?这是科学!”
“狗屁的科学!你根本没资格对老夫用刑!”
“哈!看来老侯爷人老心不老!还挺机灵的!”
“哼!你休要诓骗老夫”
“不过嘛!”
张飙又打断了郭英,笑吟吟地道:“考虑到老侯爷您年纪大了,可能承受力有限,我这里还有一个温和的、无痛的、甚至有点愉快的‘回忆疗法’。”
“什什么回忆疗法?”
话一出口,郭英就后悔了。
但张飙却笑得像只偷鸡的狐狸:“比如,我帮你回忆一下,洪武十八年,您老负责督建凤阳一段皇陵辅助工程,账面预算三万两银子,最后报账四万八千两”
“多出来那一万八,是给土地公烧纸钱了?”
“你!”
郭英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微变,但依旧强撑:“不过是工料价格上涨,匠人薪酬提高,有何奇怪?!”
“哦~工料涨价?”
张飙恍然大悟似的拉了个长音,随即拿起一根筷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我记得我查了当时南京的木材、石料市价,甚至还问了几个老匠人.”
“算下来,最多也就花了两万九千两。这多出来的足足一万九千两莫非是给阎王爷上了供,求他保佑工程别塌方?”
“你你血口喷人!”
郭英气得猛地站起来,手指发抖的指着张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