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上飘雪。
张果从箱笼中取出驴纸,伸手一挥,恢复灵性。
驴子踩着雪地。
张果在前面骑着驴子,慢悠悠地走。
这白驴是倒着走的,路过的行人见了,都很惊奇,不知这老人家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多看两眼。一时街上,许多人都在回头看顾。
张果瞧着旁边人。
抚着须子,等江涉问话。
他昨日存心卖了个关子。一会等对方吃惊一番,自己再作答。便如方才对方说起袖里乾坤那样。
等了一会,也不见江涉问他。
他打量着这位青衣的奇人,面上没有很惊讶的神色。
张果笑笑,从怀中寻出那粗糙的渔鼓,一下下拍起来,悠悠哼着荒腔走板的野调。
“莫问人间兴废事,白云堪果腹中饥——”
元丹丘在旁边瞧了一会。
目光落在对方苍白的胡须上,瞧不出重新接上的胡须是哪根。
他不由问起:
“老丈,您昨日所用的是何法?”
张果老偏过头来瞧他。
笑道:
“不过是一点小把戏罢了,把须发的生机重新接上,算不得什么本事,哈哈……”
“莫说是须发,牙齿,甚至人身四肢。”
“若是敲碎,也可接上!”
江涉道:“老丈厉害。”
终于等到这句,张果抚须而笑,心中畅快。
一时之间,心有所感,手上拍打渔鼓的调子也跟着快意潇洒起来。
江涉瞧那渔鼓。
有些别致,能瞧出是用过心思做的。相比起来,店里买的那些,就显得过于公正,不够灵动了。
“老丈这是自己做的?”
张果点头。
“自己寻摸出来的玩意,取了一节竹子,旁边两侧裹上鱼皮就成了。先生也喜欢?”
江涉道:“颇有野趣。”
“那倒是志趣相投了。”
路上,他们还碰见了坊里的街坊,张果耳聪目明,听见对方与身边这位打过招呼,走远了之后,又在嘀咕。
“江郎君身边怎么总跟着怪人……”
“谁家倒着骑驴。”
“头发还乱蓬蓬的……”
那闲汉一边走着,一边与身边人嘀咕,天太冷,他穿的却薄,一身短褐,手上小心提着食盒,帮人去送宅子里。
模样熟悉,就是昨晚在巷口议论的那汉子,脚步匆匆。
声音远去了。
张果收回目光。
品味起来,有让人厌烦之处,也有可怜和无奈的地方。
“东家长,西家短,成日议论起这些,也是有意思,难怪先生要住在这里。”
猫儿在前面蹿了两步,歪着脑袋回头等这些人,想要催促。但街上人多,它就没有说话。
江涉问起:
“不知老丈要带我们去何处?”
老者整理皱巴巴的衣裳,昨日洒了茶水,虽然未曾湿了布料,但总有一股清香沾在上面。
他觉得难得,未曾去掉。
这茶倒不错……
日后若是有缘,可向这位多讨些来喝。
张果道:
“去兖州如今最热闹的地方。”
“先生猜猜是何处?”
几人目光望向街道,他们已经穿过两道坊墙,如今兖州有皇帝和百官在,看管很严。这是兖州上到刺史,下到小吏,当差最勤勉的一段时间。
路上连个贼也不见,乞索儿都少了不少。
顺着街道看去……
这个方向,若是再往远处走。
李白隐隐生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