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君——”
吴生向前走了两步,愣愣看着那和尚脖颈上的疤痕,张了张口,心中转过万千念头。
这和尚,应当就是这几日被河东王砍死的僧人。
江涉抬起头,瞧出几分。
笑了笑,温声说:“不过是讲个故事,凑巧而已,吴生何必当真?”
他又笑道:
“今日已经看过了风光,某先回去。”
“有缘再会。”
说罢。
三人一猫一驴就慢慢起身,远远离去了。
过了许久,吴道子才能抬动双腿,望着雪地上,遥遥的几粒背影。
怅然若失。
原来竟真有高人……
在他身边,依旧是石神娘娘庙往来不断的香客。
有的挤在前面求香拜神,嘴里嘟嘟囔囔说着祈福的话。有的明显是富户,坐在彩棚,望着这庙子上下,正与匠人议论如何修缮,要不要把神像刷上一层镀金。
更有许多人,坐在那土墙前,对着一张“法贴”痴迷入神,誊抄不断。
“郎君让一让,借个地方——”
有人抚着肚子,从他身旁挤过去,与不远处卖胡饼的贩子道:
“还有饼没?给我来两张。”
吴道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寒风中呵出白雾。
他回过神,才意识到天冷得很。自己在这与人说话,坐了不知多久,不由紧了紧衣领。
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
吴道子起身,拂落一身灰尘雪粒。
走向那卖饼的贩子,手按在钱袋上:“可还有饼?我也来两张。”
那贩子瞧他,窄袖衣裳,一身士人打扮。
贩子笑说。
“只剩下一张饼了,郎君看可行?”
吴道子也不在意,找了东西添肚子就行。
“拿吧。”
“六文。”
贩子把最后一张饼捡出来,仔细包上干箬叶,递给对方,也接过六枚开元通宝。他细心还叮嘱一句:
“在这外边吃东西,容易呛到风,伤脾胃,郎君可进到庙子里吃,避避冷风。”
说完,贩子卖空了东西,喜滋滋地把布袋里的钱都小心收好,拉紧袋子,搁在不起眼的地方。
推着板车,慢悠悠地回村。
今日可赚了不少,在庙子外卖,比城里的生意都好做。回家可得好好数数,今日赚了多少钱。
要是石神娘娘庙天天都能有这么多人就好了,真是天上掉钱。
路上,还有人对他招呼一声。
“来一张饼——”
贩子笑呵呵地摆着手。
“卖空了,卖空了,明日我再来,依旧是现做的胡饼,又香又美,几位可要捧场——”
吴道子看着那贩子推着板车走了。
他也钻进庙里,寻了个冷僻的角落坐下,捧着已经变温的饼子吃。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石像。
心里却一直想着江先生说的故事,吴道子咬着饼想,怪不得那和尚对这两人这样敬重。
他坐在这角落。
吃着胡饼,还能听到庙子的议论。
“听说张果老那日骑着一只白驴儿,拦下砸庙。”
“非也非也。”
“我听着不是这么说的,好似是庙外那么多人抄的那张纸,是神仙写的,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
“总之,这庙就砸不得。”
“一码事,张果老那是替他朋友说的,外边那张纸就是他好友写的!”
老翁。
白驴。
好友……
还有那复生的和尚……
方才所见到的一切,全都串联起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
吴道子心惊。
手上拿着的半张胡饼,啪嗒掉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