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僧人也是感触颇深。
他与老者不同,张果老已经领悟许多妙法,对道多少也有所参悟。
而他在大道面前。
仍是个学步的稚子。
只能在今日,听人谈笑论道间,一窥大道的风景,觉瑰丽非常,妙不可言。僧人心生向往,又不知往何处追寻。
僧人望着趺坐在雪地上,洒满霞光的仙人。
心头触动。
他问:
“道在何处呢?”
江涉答:
“无所不在。”
僧人有些不懂,想请教具体的地方,有无典籍可以修习。
江涉便说:
“在虫蚁中。”
僧人愕然。
虫蚁何其卑下,行在路上,都不会被人觉察,不小心踩死,也不会有人叹惋。
江涉瞧到,又抬手指着松树下的枯萎的野草。
“在野草中。”
若说虫蚁是生灵,有人见虫蚁而心生恻隐,感叹蝼蚁、蜉蝣寿数短暂,也是有的。
可是野草随处可见,百姓用来引火烧柴,牛羊用来食用充饥,甚至人在耕田之前,都要把田中的野草锄去。
道怎会在其中?
僧人更是不明,恭敬请教。
江涉又说:
“在砖头瓦片中。”
他们几人夜里用过干粮,和尚还曾远远去别处方便。
他微微一笑,补上一句。
“也在屎溺中。”
僧人不解,问:“道都是在这种地方?”
“是啊。”
江涉一笑。
“因为道无处不在,也没有高下之别。”
听到这,僧人心绪万千。
“贫僧明白了!”
他起身,便要庄重行上一礼,却被江涉拦下。
今日实在是受了太多礼。
几人说话的功夫,天上的朝霞已经渐淡了不少,空中澄澈通明,冷冽干净。天上的月亮也渐淡了许多,可能再过一会,就要渐渐隐去了。
江涉抬起手,指着那月亮。
“二位观此如何?”
月下,那手指修长,爬了许久山路,尘秽不染。只这抬手间,仿佛就要把月亮遮蔽了。
僧人想着道法高妙,道:
“有神仙气魄。”
江涉一笑,“指头能瞧出来什么?”
“今日所讲,不过是我一家而言,真正的大道还要二位自己领会。”
江涉说:
“道如明月。我今日指路,便如指月。”
“并非是让你们学我道法。”
“更非,沿袭我的旧路前行。”
“所谓‘随指见月’。世间一切典籍、旧法,皆如同此指。其意不在令人钻研、甚至迷恋这一指之形。若只盯着手指细看——计较它是否工整、纹路如何,又能见到什么真境界?”
“今日粗泛讲讲。”
“惟愿二位能顺此一指,得见明月,追寻自己的大道。”
“今日所言,不过抛砖引玉。人人道法不同,二位该凌云直上,见一见真月亮!”
他语气温和,却有旷达潇洒之意。
不立文字。
却让人明心见性。
张果老与和尚仰起头,望向天上那淡淡的明月,只是晨间极其细微的一抹月光,不如早霞明艳,也不如日光耀眼。
朦胧而美妙。
这样的月亮……
求月人,求道人。
江涉说罢起身。他拍去身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和露水,又把熟睡的猫儿唤醒。
昨晚加上今日,他爬过了泰山,又赏过日出。
乘兴而起,卖弄了些粗浅的道法。
是时候该下山去了。
老者、和尚也随之起身。
远处,可以望见许多游龙一样的人流,举着华美精致的仪仗,人数颇众,黑压压一片,比之前瞧着更多了一些。都是有名的重臣、别国使者,或是与天家亲厚的眷属、护卫。
这些人乌泱泱的,把下山路堵的水泄不通。
“走吧。”
江涉挥手把昨夜柴火的痕迹拂去。
脚下云雾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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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