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廝杀就在那烟尘的边缘爆发,少年前一刀、后一刀、左一刀、右一刀的不知道劈翻了多少人,众人还没看得清醒,爆炸的气浪又与之汇合、卷舞,将几道身影吞没,浸得破破烂烂。
  远处的院落房间,陈霜燃推开窗户,不知道发生了什;蒲信圭也还没有走出人群,他回过头,比较完整的只是听到了少年的那番话:“我去你妈的——林宗吾算什东西,也敢跟我相提并论。”这话语听起来委实不知天高地厚,然而作为一代宗师的樊重,就在这样的骂声中,几乎被一刀刀的剁碎了。
  他被人搀著——两道身影一块站在那儿——摇摇晃晃的,手也没了,扇子也没了,身上被泥土、石灰、鲜血包裹,除了最后的摇晃,似乎连呼吸也已经没了,少年最后劈出的那刀,也直接嵌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便是这名绿林宗师最后的形象。
  日光的暴烈中,少年顺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把武器,转身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出一步,便跨过了一丈。蒲信圭的腿软了一下,几欲摔倒。
  他早几日与少年结盟,因此获得了与陈霜燃谈判的机会,前天晚上思前想后,却终于想得明白:自己在福建一地造反,最终也只能与陈霜燃讲和,但这少年的兄长被对方害死,却无论如何是和不了的,甚至连含糊的余地都没有,因此虽然不太好,但终究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与钱定中说出这些事后,钱定中便也被他事到临头能做取舍的枭雄姿态折服。
  可谁又能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一幕呢?
  而实际上,少年朝著这边走来,站在场地中央的,却正是钱定中,他是蒲信圭的保镖,从一开始便自告奋勇地隔在了两人中间方才还冲著对方笑了笑。这一刻,七十余人几乎都被少年的出手夺了先机,钱定中被对方盯上,一瞬间也只觉得脊背发凉,但他毕竟老于江湖,此刻处于生死边缘,横剑怒吼:“大家伙儿围上来,不可给他腾挪空间——”
  围将上来,不给腾挪,这才是江湖上蚁多咬死象的不二法门。
  钱定中这一开口,众人反应过来,有人便去掏渔网,有人要拿暗器,鱼王等人的前方,于贺章与孟骠心叫一声:“照啊!”便拔出刀枪要跟著众人合围。于贺章还想喊点什,正扬起剑,下一刻,却是心中一寒,因为那名在众人的围观中遊走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此时竟偏过了头,目光冷漠地望定了他。
  那身影放大。
  于贺章持剑后退,试图抓住谁挡住对方,但身边的喽囉也在后退,只有推山刀孟骠似乎是仗著先前与少年有些沟通,觉得没那可怕,站得稍稍靠前,他被于贺章推了推肩膀,“啊——”的挥刀,这一刀软弱无力,身形交错中已被一刀封喉,斩来的刀锋就像是爆炸开来一般的干淨利落。
  于贺章几乎哭出来了,扔掉长剑,欲跪下求饶,腿还没能弯曲,少年拽住他脑袋上的头发,将他提起来一瞬,砰的一声又将他按在路边侧面一块废弃的碾盘上,如杀鸡一般的手起刀落,劈断了脖子。接著顺手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往更侧面的一群人扔了过去。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了,虽然被先声夺人,但也都拿出了武器,掏出渔网等物的人从远处扑过来,少部分人投掷飞蝗过来。各个方向的人已经开始冲锋,在钱定中的提醒下试图困住少年的行动空间,然而爆炸声再度响起,这边路口,有机灵的人已经提前躲避,也有人躲避不及、反应不快,就被手榴弹的爆炸卷了进去。
  火药的冲击从身侧穿过,倒也不一定死,只是耳朵嗡嗡响,全身流血的同时,少年的身影已经挥舞长刀穿梭过去,这一下,又有三人身上被爆出鲜血,筋骨折断。
  少年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冲过人群,穿行这边的街道,越来越快,之后在路边的水缸、颓墙上借势,长刀冲天而起,落向街道末尾处一处作为瞭望的高楼。
  从这次做局的伊始,樊重便在村庄的周围准备了不少的观望哨,他们中间远的用来瞭望官兵响应的速度,以确定这孙悟空究竟是不是官府的棋子,近的用来盯住庄子的动静,以确定自身内部是否还有成舟海或是铁天鹰安排的暗线——樊重作为曾经的总捕出身,这原本是极为缜密的计划,甚至成舟海都感到头疼,但谁也想不到,还会有眼前的这一幕出现。
  与不远处院落房间的观看视角类似,自这边的屋顶往下俯瞰,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村庄方才发生的这一切,当少年的身影一路屠杀后朝这边冲来,屋顶上的人手都是抖的,最后才举起弓箭试图还击,但射出的飞刀已经先一步扎进了他的面门,少年上了高处,拔出尸体上的飞刀,顺手便拿起了长弓、搭箭。
  这边的人群距离已有点远了,一支箭矢从另一处瞭望点射来,他眼睛眨都不眨,挽弓射了回去,之后再度搭箭,俯瞰的目光扫过下方的所有身影。
  有的人还在往这边冲,有的人甚至就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滚进旁边的沟。
  巡弋的箭矢划过一圈。
  不远处二楼的窗口,陈霜燃微微张了张嘴。
  少年冷漠的目光,从那边的高处,锁定了这。
  “抓住你了。”
  正午的阳光耀眼。
  屋顶上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的松开了弓弦。
  “啊——”
  陈霜燃尖叫一声,扑通坐倒在地。
  她的身边,一名随行人员同时坐倒。
  光芒砰的由亮转暗,有人推上了窗户,陈盐冲过来试图扶起陈霜燃,陈霜燃朝身旁望去,与她一同坐倒的那名跟班胸口上扎著羽箭,后背砸在了地板上。
  “该走了——”陈盐暴喝。
  外间一片混乱,有人冲向屋顶,有人掷出了石块与飞蝗,有人射箭、有人大喊。在这样的炽烈中,少年跃下屋顶,没有理会追来的敌人,直朝这边,扑过来了。
  “堵住他——”
  “他在北边冲——”
  “截杀——”
  站在熙攘的人群中,鱼王与几名弟子,都怔怔地看著这一切。数十人组成的杀局中,随著那少年的出手,众人几乎都将他们给忘了。因为这一刻,少年正以一己之力,对他们所有人的领袖,进行斩杀。
  更远处的天空中,有传讯的烟火,扑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