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见他负气而去,苦笑不已,低声呢喃:「厉绝尘啊厉绝尘,你究竟唱的哪一出?」
宇文汲快步返回校场,脸色铁青如霜。
孟琮与徐天纪见他回来,忙低声问道:「山长,如何?」
宇文汲面色铁青,缓缓摇头:「厉绝尘不听调度,此事已失控。」
他抬眼看向擂台,此时裁判监督正扬声问道:「北青书院,十息之内,何人登台接战?若无人登场,作弃权处置!」
声音传遍校场,北青弟子阵营一片死寂。
张天远、李寻风、崔玉衡皆已落败,且伤势不轻;周慕云面色苍白,握著剑柄的手指节发白,面色凝然—一他自知绝非厉绝尘对手,上台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却不能不战。
周慕云想到自家为今日八脉会武出了几十万两纹银,心里只觉荒诞。
宇文汲看了一眼台上的厉绝尘,又扫了一眼旁边的众弟子。
他转过头,望向校场西侧一座三层阁楼。
那是书院为贵宾准备的观云阁」,此刻窗扉紧闭,檐下悬著淡金色纱幔,隐隐有玄奥符文流转。
那是步天佑布下的封禁,这位不周先生与沈天正在阁中观战。
宇文汲略一沉吟,对孟琮与徐天纪道:「慕云武道失之软柔,顶不住!让秦昭烈上,尽量拖延时间,我去寻不周先生。」
孟琮与徐天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羞惭与不甘。
山长这是要请沈天出手?
他们策划这场八脉会武,就是想把崔玉衡,周慕云这几个世家子的成绩抬上来,让他们有机会与沈天一起参与真传考。
可眼下,似已别无选择。
按照八脉论武规则,一方五人落败即告负,而他们与对面的是各自二胜二负」之局,在后面的决胜之战争胜负。
可若他们输了,将变成三败一胜的难堪场面,那条六品灵脉,将直接归属大虞!
届时不仅书院颜面扫地,他们三人作为主事者,更会被御器州司与学派总山严苛问责,甚至惩戒。
相比他们个人脸面,前程与权位明显更重要。
孟琮咬牙点头:「山长快去,这边先让昭烈撑著。」
宇文汲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掠向观云阁。
擂台上,裁判监督已开始倒数:「五、四、三一」
秦昭烈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擂台,落在厉绝尘身前十丈处。
他周身赤红罡气升腾,如火焰燃烧,焚天战体催发到极致,热浪滚滚,将周遭玄煞之力逼开三丈。
厉绝尘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焚天战体?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他右手虚空一握。
「嗡—!」
一杆通体乌黑、长约丈二的长枪凭空浮现!
枪身遍布暗金色玄奥纹路,枪刃狭长如棱,锋锐处隐有血色流转,枪缨则是九缕灰黑煞气凝结,无风自动,似活物般扭动飘摇。
此枪名九幽噬魂,是三品符宝!厉绝尘又以本命法器幽天玄神」融于其上。
枪在手,厉绝尘周身气势再涨三分!
他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已出现在秦昭烈身前,长枪如黑龙出洞,直刺心口!
快!狠!准!
秦昭烈瞳孔骤缩,怒吼一声,双拳赤红如火玉,悍然轰向枪尖!
「铛——!!!」
拳枪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轰鸣!
赤红拳罡与灰黑枪芒激烈碰撞,炸开一圈红黑交织的气浪,席卷整个擂台!
秦昭烈闷哼一声,连退七步,每步都在青石地面踏出深深脚印,双臂酸麻,拳面血肉模糊。
厉绝尘却纹丝不动,长枪一抖,化作九道虚实难辨的枪影,如狂风暴雨般罩向秦昭烈周身要害!
秦昭烈咬牙硬抗,焚天战体催发到极致,拳罡如火山喷发,与枪影疯狂对撞。
「砰砰砰砰——!」
爆鸣声连绵不绝,气劲四溅。
可任谁都看得出,秦昭烈完全落入下风,只能勉力支撑,败象已露。
观云阁,顶层。
重重封禁如淡金色轻纱,将内外隔绝。
阁内无桌无椅,只铺著一张巨大的云纹蒲团。
步天佑盘坐于蒲团中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双眸微阖,神情淡然若仙。
沈天坐于他对面三尺处,同样闭目凝神,眉心一点金芒隐现。
二人之间虚空,正悬浮著一幅奇景一那是一片缩小的天地。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草木虫鱼,皆以淡金色光流勾勒而成,栩栩如生,却又朦胧虚幻,仿佛梦境投影。
步天佑指尖轻点,那片天地便随之变化。
日升月落,四季轮转;江河改道,山岳崩塌;草木枯荣,生灵繁衍一种种景象如走马灯般流转,每一幕皆蕴含著大道至理,却又浅显明白,直指本真。
「武道真神第二境通玄,非是力强,而是知深。」
步天佑声音清朗,如泉水流淌:「真形与真神,此二者,仍在形」与神」的范畴,是以自身意志驾驭天地之力,而通玄,则是要明悟天地运转的根本规律,知晓力」从何来,势」由何生,法」因何成。」
他屈指一弹,那片小天地中,一条大河忽然断流,下游顷刻干涸,两岸草木凋零。
「你看,水断则木枯,此乃常理,可若我只断其流,却以神通从别处引水灌溉,下游草木依旧可活一这便是通玄」之妙,并非违背规律,而是知晓规律,并能在规律之内,寻得变通之机。」
沈天缓缓睁眼,眸中金芒流转,似有所悟:「师尊之意,是说通玄之境,已能洞察天地法则的节点」与脉络」,故而能以最小之力,撬动最大之变?就如医者治病,不一定要以猛药攻伐,也可寻其症结,疏通调和,自然痊愈?」
步天佑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正是此理,寻常武修,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故以力破之;而通玄者,见山知其为地脉凝聚,见水知其为水汽循环,故可断其根、改其道,事半功倍。」
他抬手虚按,那片小天地中,一座山峰缓缓隆起,又渐渐沉降,周而复始。
「这便是我以咫尺天涯」神通,结合自身对地脉运转的领悟,凝出的缩地成寸」真意。看似只是步法,实则已触及空间与地脉的深层勾连,我看你的神阳玄罡遁,其实也已窥得堂奥了,离我不远。」
沈天凝神细观,脑中诸多武道关隘如冰雪消融,豁然开朗。
此时不周先生也在看著沈天。
他感觉才隔半日,沈天的一身气息就有了极大变化。
这位的功体稍稍增强,不过变化更大的还是其神念力量,明显更凝聚更强大,是昨夜发生什么了吗?
就在此时,阁外传来宇文汲略显急促的声音:「不周先生,弟子宇文汲有要事求见!」
步天佑眉梢微挑,袖袍轻拂,阁外封禁开出一道缝隙。
宇文汲匆匆而入,躬身行礼,额角见汗:「先生,擂台有变!东神妖院厉绝尘连败我书院三人,秦昭烈登台亦难支撑,眼看就要落败,弟子前来,恳请一—恳请沈县子出手,挽回局面!」
步天佑闻言,神色不变,只移目望向窗外。
恰在此时,擂台上传来一声闷响。
只见秦昭烈被一道灰黑枪罡扫中胸口,护体赤焰罡气轰然破碎,身形倒飞十丈,重重砸在擂台边缘,口喷鲜血,挣扎两下,竟未能站起。
裁判监督沉默三息,扬声宣布:「秦昭烈,败!」
北青书院阵营,一片死寂。
张天远等人面色惨白,眼中尽是不甘与屈辱;擂台下的一众北天内外门弟子更是神情惶然,如丧考妣。
厉绝尘已连败四人!
且败得如此干脆,如此狼狈!
对面东神妖院弟子,则已有人露出讥诮笑意,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厉绝尘持枪立于擂台中央,长枪斜指地面。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观云阁方向,忽然扬声喝道:「北青书院,还有何人敢战?」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
顿了顿,他枪尖抬起,直指阁楼,语带挑衅:「听闻不周先生新收一位佳徒,天资绝世,根基如渊一可敢登台,与厉某一战?」
校场内外,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观云阁。
阁中,步天佑收回目光,看向沈天,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哂笑:「看来这一战,还是得由你出手。」
沈天揉了揉额角,脸上浮起一丝无奈。
他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袖:「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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