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璋重重点头,转身对剩余的提刑司兵丁厉声喝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保护好陆御史,随我来!一行人不再耽搁,按照刚才崔台符所述,策马向猎场深处疾驰,马蹄踏过积水的坑洼,溅起浑浊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隐约的兽类腥臊。
猎场内部远比外围更为幽深荒僻,沿途偶尔可见废弃的兽栏隐没在黑暗中,甚至还有兽类因为领地被他们入侵而发出低吼。
不过哪怕是虎、狼,面对成群结队的骑兵,也是不敢靠近的。
王璋能借着星辰辨认方向,约莫行了五地,确定目的地就在这个大致范围内,便把人手散了出去寻找。
没过多久,便有手下兵丁找到了铁匠作坊的具体位置。
也不等所有散出去的人都回来,王璋便一马当先,带着十余人前往那,其中既包括陆北顾和黄石等几个待在原地没动的人,也包括在附近搜索无果后回来的人。
跟着兵丁来到铁匠作坊附近,只见那片建筑黑簸簸的,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但在静夜中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都下马!”王璋低声道。
在树林拴好马,安排了人绕后堵门之后,他们便从正面踹门闯了进去。
作坊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几间土坯房连在一起,居中最大的那间敞着门,炉火尚未完全熄灭,映出面杂乱堆放的各种铁料、箭簇。
面的铁匠这时候已经睡下了,是三个学徒还在收拾东西。
他们听到动静惊惶回头,只见是一队持刀兵丁冲他们扑了过来,明显都被吓了一跳。
“河北提刑司办案,原地蹲下!反抗格杀勿论!”
那些学徒看着明晃晃的刀锋,根本不敢乱动,直接束手就擒,提刑司兵丁们动作麻利,用早已备好的绳索将他们捆缚结实,又撕下布条塞入口中以防叫喊。
而在屋睡的铁匠,从床上爬起来还想挣扎,被王璋反剪双臂,随后在膝弯处重重一击,顿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也被迅速制住。
“这东西是不是你造的?!”
王璋举着铺头厉声问道。
“不、不是..与我无关。”
那铁匠见了这形制怪异的铁插,虽然表面上还想佯装镇定,但慌乱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先绑起来,这人看着不老实,不在这审。”
陆北顾吩咐道:“作坊迅速搜检一番,看看有没有铁插和番箕,没有咱们就马上走!”
提刑司兵丁们快速翻检着作坊内的物件。
同款铁插确实没发现,实际上这些去年打造的工械,即便有剩下的,恐怕也早就都被融了,不可能给他们留下。
但他们却在杂物堆找到了几只编织手法独特的参箕,与六塔河东堤发现的残件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明显更为完整。
陆北顾递给王璋一个眼神,王璋顿时会意。
“这是你们谁编的?说!”
看着凶神恶煞的王璋,三个学徒中年纪最小的直接被吓尿了。
“看来是你喽。”
王璋将其口中的布条给拽了出来。
然后,他将刀对准了这个小学徒的裆部,狞笑了起来。
“我说...我说...别!别割我雀儿!”
还没等审问,这小学徒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是我编的,去年因着他们都不爱干,我便编了许多,那时候做梦都在编参箕,根本忘不了这样式.....今年待着没事的时候又编了几个,打算干活的时候拿来装东西用。”
旁边被堵着嘴的铁匠气的整个人都在抖。
这些人偷奸耍滑把活都推给最小的学徒也就算了,可偏偏这小子竞是个闲不住的!
本来所有物证都销毁了,你待着没事编什么么鑫箕呢?
一现在好了,人证物证俱全!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夜空,“”地一声,骤然炸起了一朵烟花!
“不好!有敌人来了!”
提刑司的兵丁们面色皆变。
按照之前的安排,向周围搜索回来的人,如果看到原地已经没人了,那就代表大部队找到了目的地,正在前往查案。
而这些人的接下来任务不是寻找大部队,而是散开警戒,发现敌人,则点燃随身携带的烟花筒示警。“带上这些人证物证,往东面博州方向撤!”
陆北顾当机立断道。
马陵道皇家猎场的面积非常大,虽然有栅栏,也有巡逻的禁军,但面面俱到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们有很大的机会突围出去。
而往南面的澶州方向撤,虽然理论上距离更短,但问题是那边有六塔河溃堤形成的大片烂泥地,其实不好走。
至于北面和西面,则是大名府的核心区域。
所以,想要离开大名府,向东虽然路远,但实际上却是最好的选择。
“行!”
王璋也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外面散开警戒的六七个弟兄也不傻,他们都会分散突围的。如此一来,不仅突围成功概率很高,而且还能分散猎场守卫的注意力。
一行人押着铁匠和三个学徒,离开作坊,翻身上马。
王璋辨明方向,低喝一声:“跟我走,穿林而过,避开大路!”
马蹄践踏着林间还有些潮湿的积叶,发出“哗哗”声响。
夜色浓重,林木参天,他们不敢举着火把照明,所以仅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勉强照亮前路。
身后不远处,已隐约传来嘈杂的马蹄声,显然猎场的守卫已被惊动,正集结追来。
陆北顾伏在马背上,感受着冰冷的夜风刮过面颊,腰间那柄御剑随着马匹颠簸不断撞击着鞍荐,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冷静。
所有线索终于都串了起来,这处藏在皇家禁苑内的隐秘作坊的秘密也被他们所发现,现在只要能将这些人证物证安全带出大名府,一切都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