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重新与新秦城恢复了联络,不仅是张崇德,王威、潘珂、柴元等堡内的主要将领也都闻讯赶来。在横阳堡最北侧,通过望远镜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北方漂浮着的、新秦城方向放飞的那个热气球。此时,那个热气球正在有规律地闪着光。
“沈勾当官,这就是你说的“镜语’?怎么么辨认内容呢?”
毕竟涉及到重要军令的上传下达,所以将领们也不得不谨慎,生怕这种从未见过的通讯方式不可靠。沈括很理解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将原理演示给他们看。
他调整着镜面的角度,让阳光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束,然后他开始有节奏地转动,光束随之明灭闪烁。“不同时间长短的光组合起来有不同的含义,由此构成了一套完整的密语。”
沈括一边操作一边解释:“比如这种,一长两短表示“正在遭受可以轻易抵御的攻击’,两长两短表示“正在遭受可以正常抵御的攻击’,三长两短表示“正在遭受难以抵御的攻击’。”
“挺合理的。”柴元深以为然,“绿林黑话也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说明出事了。”众人明白原理后,仰着头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神奇的通讯方式,两个热气球镜面反射出的光点在空中不断闪烁,仿佛天上的星辰在眨眼。
“新秦城那边在说什么么?”潘珂好奇地问。
沈括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光点的闪烁规律,缓缓翻译道:“让我们坚守,说已经在求援了。”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沈括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面对众人,面色严肃。
“新秦城那边现在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提得很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命令我们这,由麟州军的将领进行统一指挥。”
其实如果是其他朝代,按理来讲早就应该提前指定如果最高指挥官不在时前线由谁负责统一指挥,这样真出了事才不至于因争权而内讧。
一但问题这是大宋哎!
从开国起,不同山头派系互相分权扯后腿就已经是老传统了,再加上朝廷也生怕某个武将完全掌握前线军权,故而常常不设前线总指挥,即便是战区总指挥官也会多加掣肘。
正因如此,仅仅是麟州筑堡这件事,派遣了河东军来还不够,还要把咸平龙骑军塞过来……这种情况放到哪个军队都奇怪,唯独宋军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日常操作了。
“麟州军?”王威眉头一皱。
“对。”
“那就是让张指挥使负责统一指挥?”
沈括很笃定地说道:“如果张指挥使是麟州本地军队目前军职最高的,那就是他。”
闻言,王威的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色。
而在王威看来防守横阳堡并不是什么么难事,他又已经带着这多士卒、工匠、民夫完成了出色的转移,若是由他负责统一指挥,那等夏军退却之后,他在此战中所立下的功劳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不过沈括既然言之凿凿,再加上河东军终究是客军,哪怕存了争功的心思,面对本来就驻守在这的麟州军,王威也确实不好撕破脸当众质疑……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想要争功这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不可能服众的。
至于潘珂和柴元,则根本无所谓,因为咸平龙骑军本来就是战斗力最差、地位最低的,而且还是客军,所以怎么么算都轮不到他们负责指挥。
既然王威没说话,潘珂也默认了,张崇德便开口道:“既然新秦城方面指定张某负责统一指挥,那非常时期还是望诸位以大局为重,我等同心协力守住这横阳堡才是。”
王威和潘珂这两位军指挥使对视一眼,都拱手应道:“遵令。”
经此一事,算是初步统一了三支原本互不统属的军队的指挥权,避免了可能出现的隐患。
当日黄昏。
新秦城州衙议事厅内,武戡、郭恩、陆北顾、黄道元四人全都干坐着在等待新的消息。
今天白天的时候就没传来什么么好消息,包围横阳堡的夏军一直在攻堡,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给横阳堡的守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而夏军游骑的侦查范围同时也在不断向北延伸,虽然被野狼墩高地的河东军骑卒给拦截了下来,但夏军显然不会就此罢休,恐怕骑军主力很快就会北上了,到时候新秦城与横阳堡之间的联络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而此时自夏倚连夜北上府州求援,也已过去整整一夜一天,几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门外,期盼着能传来好消息。
终于,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名胥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武知州!夏、夏通判回来了!”
四人几乎同时站起身。
没过多久,只见夏倚风尘仆仆地快步走入厅内,他官袍上沾满了尘土,脸色疲惫不堪,嘴唇干裂,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沮丧。
“夏通判,情况如何?折家军何时能到?”郭恩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道。
夏倚先是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有负所托!”
“究竟怎么么回事?”知州武戡眉头紧锁,沉声追问。
“在下星夜兼程,今天上午便赶到了府州州治府谷城,求见知州折继祖。”
夏倚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折继祖倒是见了我,态度也算客气,但一听是请求府州出兵救援麟州,他便开始推三阻·....折继祖言道,他接到军报,声称府州边境也发现了夏军,他怀疑夏军此番进犯麟州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其真正目标正是他府州!故而,府州兵马需全力戒备本土,严防夏军偷袭,实在无力分兵南下救援麟州。”
“他还说。”夏倚越说越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麟州有坚城固堡,更有郭钤辖这等宿将坐镇,坚守旬月当不在话下,待他查明敌情确认府州无虞后,再议出兵之事不近.....可这“查明敌情’要等到何时?分明是推诿之词!”
厅内顿时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