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517章 禅让而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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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陛下……”

李梅灵对李佾行礼,随后在其虚抬下缓缓起身,面色平静的看向张瑛等人。

“吾奉汉王敕令前来,张将军是否觉得有何不妥?”

“臣不敢……”

张瑛虽然嘴上说着不敢,但表情却十分淡然,显然并不把李梅灵放在眼里。

他十分清楚自家殿下钟意之人是谁,李梅灵即便再如何年轻漂亮,诞下多么优秀的子嗣,也动摇不了封徽的地位。

只是李梅灵毕竟搬出了自家殿下,因此他还是朝着李佾作揖道:

“陛下,既然陛下与公主相见,臣等先行告退。”

“爱卿慢行……”

李佾佯装轻松,却十分紧张。

他的表现都落在李梅灵眼中,待到张瑛等人离去后,他才连忙与李梅灵来到贞观殿的偏殿中坐下。

“汉王、汉王可曾说了朕的事情?”

李佾语气紧张,李梅灵听后微微颔首:“来前,某前往王府与汉王见过面了……”

她将刘继隆许诺的那些待遇都告诉了李佾,李佾最初听到刘继隆将他安置在临州时,顿时便冷汗直冒。

但是听到刘继隆这么做都是为他安全考虑后,他仔细想想却觉得十分正常。

尽管陇右的那群人巴不得他这个唐皇去死,可若是自己禅位,加上刘继隆亲自派人护卫,自己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等到十几二十年后,那群最为仇视他的那群陇右官员接连走出庙堂,他便能安心在临州做他的陇西郡王了。

更何况刘继隆素来注重承诺,他既然承诺了可世袭降爵八代子孙,那也没有必要对自己一个没有威胁的人出手。

想到这里,李佾起身来回渡步,随后看向李梅灵:“阿姊,依汝所见,朕何时禅让最为稳妥?”

见他询问,李梅灵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

“近来南衙不断调遣官员南下,想来是准备彻底安抚好了南边才准备开创新朝。”

“若是开创新朝,自然是岁末最佳,以便来年使用新的年号。”

“自古而今,禅让素来有三辞三让之说,时间不可太长,亦不可太短。”

“陛下可在中秋时分禅让,待汉王推脱后,又于九月再次禅让,而后十月第三次禅让。”

“若殿下在第三次接受,差不多也有两个月时间准备开国登基之事。”

“只是……”李梅灵眼神复杂的看向李佾,李佾愣了愣:“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真的愿意放弃皇位,放弃社稷吗?”

李梅灵的话让李佾表情渐渐复杂起来,但他很快就回应道:“某为王子时,见耶耶宠信夔王而不喜阿耶,常为阿耶感到难受。”

“本以为阿耶即位后,朕及弟兄们能得到阿耶宠爱,然阿耶却宠爱五弟而轻于朕……”

提及此事,李佾有些咬牙切齿,眼底怒意升腾。

他不明白自家阿耶也曾受过自家耶耶淡漠,为何还会淡漠自己。

尽管他最后还是成为了太子,可他清楚自家阿耶并不想让自己做皇帝。

“某这个皇帝自开始便宦官所挟,汉王虽令人监察于朕,却未囚朕于宫中。”

“大厦已倾,朕不过傀儡,如何有力回天?”

“倒不如安分守己,好好将血脉传下去,不至于绝嗣于此。”

李佾不是什么高才,但他却知道古往今来,许多前朝宗室大多都被屠戮,而他并不想步入这群人的后尘。

如果他能以乖顺的形象,换得李唐宗室的保全,这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想到此处,李佾看向李梅灵,踌躇道:“阿姊能否为朕再走一趟?”

“什么?”李梅灵恍然看向他,显然还没有从他刚才的话中走出。

见她如此,李漼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询问道:“朕禅位过后,汉王将如何处置李氏远近六千余名宗室?”

“这……”李梅灵倒是没想到这里,因此在片刻的迟疑后,她便点头道:“某会回去询问汉王,令人将消息传来的。”

“好,如此便拜托阿姊了。”

李漼朝着里李梅灵躬身作揖,十分诚恳,令李梅灵连忙起身,侧身让过。

“既是如此,某先去询问殿下,若是天黑便不好询问了。”

“好。”

姐弟二人交谈结束,李梅灵便走出了贞观殿,同时在殿外见到了张瑛、杨公庆等人。

她一言不发的离开此地,两刻钟后则是有禁卫快步走上贞观殿,朝着张瑛作揖。

“将军,末将派人去汉王府问过了,此举确实是殿下准许的。”

“嗯。”张瑛得知李梅灵前来是刘继隆准许的结果后,便不再多说其他,只是与杨公庆和西门君遂吩咐道:

“如今虽然裁汰了北司,可宫中的事宜还需要仰仗二位,待日后宫中有新的差事,也会以二位为主。”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二人协助某劝说陛下,在中秋朝会时禅位于殿下。”

“这是自然。”二人不敢怠慢,连忙回应起张瑛。

张瑛见状满意颔首,目光轻蔑的扫过贞观殿。

在他与杨公庆和西门君遂商量的同时,李梅灵则是返回了汉王府,赶在刘继隆用晚膳前找到了他,将李佾的态度和问题告诉了他。

刘继隆听后,倒是不意外李佾会这么坦然接受,只是意外李佾还有心思担心那李唐远近的六千多宗室。

面对李梅灵期待的眼神,刘继隆则是平静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这些宗室中与陛下偏离五服的,尽皆按照百姓安置地方,不会有格外的照顾。”

“与陛下就近五服者,皆授正七品宣德郎,先帝其余子嗣,授正六品朝议郎,以俸禄养之。”

刘继隆没有说世袭罔替,这就说明只能享受这一代人,这代人结束后便与朝廷没有关系了。

五服听着很多,但由于唐代许多亲王、郡王都绝嗣,与李佾相关的五服宗室只有不到三百人罢了,其中大半都垂垂老矣。

这群人加在一起的俸禄也不过三万余石,朝廷稍微裁撤几个高官就能省下来。

至于裁撤哪些高官,那自然是豆卢瑑与裴澈这群人了。

“可还有疑问?”

刘继隆反问李梅灵,李梅灵愣了愣,没想到刘继隆会给予这群宗室如此待遇,下意识点头:“妾身没有问题了。”

“如此便退下吧,今夜吾会前往公主府留宿。”

刘继隆低头看着政务,头也不抬的说着,而李梅灵听后则是脸颊微红,轻声回应:“是……”

见刘继隆没有继续说什么,她便离开了中堂,而刘继隆也在当夜处理完政务后,如约前往了公主府。

接下来大半个月时间里,他基本上隔三差五就留宿公主府,根本不出王府和公主府。

他的谨慎让豆卢瑑找不到机会,而时间也渐渐来到了中秋当日。

“铛、铛、铛……”

随着晨钟作响,紫薇城外数百名官员便通过宫门进入了宫城之中,其中也包括了许久不曾露面的刘继隆。

刘继隆身穿圆领绛纱袍,走在百官前方,左右则是张瑛、赵英等穿着常服的陇右官员。

这群人将他重重护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打仗。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这番做法,使得豆卢瑑等人无法靠近刘继隆左右。

待到群臣来到集仙殿,殿内已经摆好了无数桌椅,显然都是按照陇右的规矩所摆,不然应该只能有矮几和月牙凳才是。

虽说豆卢瑑等人也暗中吐槽刘继隆视礼制若无物,但当他们真的坐在圈椅之上,面对面前长桌的珍馐时,他们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了舒服。

中秋虽朝议,却以常宴为主,因此参加此次朝议的官员数量并不多,不过区区百余人。

“贺!”

“陛下上千万岁寿……”

鸿胪寺卿开始唱声,百官纷纷起身朝着金台作揖行礼,而李佾也穿着皇帝明黄色的常服走上金台,坐在了椅子上。

“平身,诸位入座吧。”

李佾示意群臣坐下,随后点明今日朝议的主题:“今日是中秋,故此以宴议为主,无需如此拘束。”

“臣等遵谕……”

群臣纷纷回应,紧接着便有官员开始对李佾奏表汇报。

其中内容,无非就是哪里遭受天灾,哪里遭受人祸,哪里兴修了水利等政事。

李佾听得昏昏欲睡,最后还是李商隐主动起身,才让他精神了几分。

“陛下,臣奉敕建五军都督府,今暂设于旧十六卫衙署,尚需十月乃可葺治完备。”

“此外,臣自七月始汰冗兵,迄今已裁三万四千六百五十七员,悉依圣谕安置讫,伏请圣鉴。”

杨公庆上前,接过奏表后递给了李佾,李佾则是匆匆看了眼内容,并未看太久。

对于他来说,裁汰老卒和节省的钱粮都与他没有关系,更何况今日的重头戏并不是这件事。

“如此甚好,裁汰这些兵卒后,朝廷也能有更多钱粮来调度,劳累诸位了。”

李佾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可李商隐却继续呈出一份奏表:“陛下,此臣与刘相、萧相及诸臣共议之奏表,伏乞御览。”

“臣等以为,诸镇之乱,盖因朝廷未常设监察巡察之制,故奏请并御史台于都察院,于诸道置监察御史、巡察御史,专司巡察监察之职。”

李商隐大概讲解了一下都察院并入御史台后的职能,只是三言两语间,便惹得不少官员如芒在背。

他们能够想到,如果都察院真的按照李商隐所说的情况来当差,那他们这群人再想要官官相护,交换资源就困难多了。

“陛下,臣窃以为此举措似失于躁急。”

“陛下,御史台自汉以降,未闻有非议者,岂可轻言裁撤?”

“陛下,常遣使巡察四方,监临诸道,非明君之所为也。”

“陛下,恐令州县之臣,皆疑朝廷之不信任。”

“臣伏愿陛下慎思……”

“伏惟陛下三思……”

李商隐将未来都察院的职责都说出来后,殿上顿时跳出了四十多名官员。

刘继隆快速扫视,发现基本都是唐廷旧臣,且大多都没有过于亮眼的履历,只是依仗家世背景和人脉,才担任到了如此高官。

“这、这……”

李佾自然不敢拒绝李商隐的奏表,毕竟李商隐的奏表代表的就是刘继隆的态度。

只是群臣突然发作,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他经历的事情再多,但依旧是个十八岁的青年,面对这种场面还是有些慌乱。

刘继隆倒也清楚李佾的本事,所以在群臣发作后,他便缓缓起身,使得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旧臣们纷纷面露难色,渐渐安静下来。

“藩镇之乱尚结束不久,倘若朝廷当初便常设监察与巡察,如何会让安史二贼钻了空子?”

“诸位皆是饱读诗书者,难道读了那么多史书,却连如何吸取教训都不曾知晓吗?”

相比较这群文绉绉的世家官员,刘继隆这话便直白了许多,李佾听后也仿佛有了主心骨,不由硬着头皮道:

“朕以为,汉王所言言之有理,安史之乱尚在眼前,且关东民风尚武,故此多叛,若不常设巡察、监察,朝廷如何防范于未然?”

李佾眼下此举,不免有几分扯刘继隆虎皮的意味,但群臣毕竟畏惧刘继隆,故此无人胆敢反驳,纷纷沉默下来。

眼见他们沉默,刘继隆又补充说道:“陛下,臣以为天下初定,百姓尚需良田维持生计,请罢职田、永业田还百姓以耕种。”

刘继隆很早就废除了汉军军中的职田,但他并未废除所有大唐官员的职田。

旧臣们手中的职田和永业田,多则上千亩,少则数百亩。

旧臣官员七千之数,手中掌握的土地已不在少数,刘继隆自然想要直接获取。

群臣眼见刘继隆得寸进尺,不由硬着头皮作揖道:

“汉王所言诚善,然臣等生计多仰职田,永业田乃朝廷所赐,若遽收之,恐伤朝廷百官之信。”

“贺左散骑常侍所言极是,方今海内初安,朝廷当树信而非失信,伏惟汉王三思。”

随着两名官员硬着头皮站出,其余官员也纷纷表态,都委婉的让刘继隆重新考虑。

不过对于刘继隆来说,若非他还在等南边安定,他早就对这群人动手了。

面对群臣的劝谏,他冷脸道:“此事不可议,当速定!”

见他如此,这群大臣不敢再说什么,刘继隆则是补充道:“百官职田收回后,可添补俸禄,以此安养。”

“汉王所言甚是!”

“陛下,臣附议汉王所言!”

眼见刘继隆要为百官加俸禄,本就没有职田的陇右及关西官员们纷纷附和起来,而李佾见无人反驳,当即也颔首道:

“既是如此,便请三位相公拟个章程,莫要耽搁太久。”

“臣领旨……”

李商隐、刘瞻及萧沟先后作揖应下,李佾见状松了口气,随后生怕有人打断自己,表情诚恳的看向刘继隆。

“近来朕常观《贞观政要》,其中有云:天子者,有道则人推为主,无道则人弃如屣。”

“今朕德薄灾生,神器有更代之象,汉王功高望重,讴歌多属意之诚。”

“昔李泌尝言:唐尧虞舜,皆以禅让光昭万世。”

“朕虽不敏,然为天下百姓,敢不效之?”

李佾突然开始说出要禅让的话,这令殿内群臣纷纷愣住,惊讶看向金台上的他。

张瑛等人很快反应过来,表情从错愕变为狂喜,满怀期待的看向刘继隆。

豆卢瑑等人随后反应过来,关节攥紧发白,呼吸渐渐沉重。

其余旧臣亦或者面露复杂,亦或者面露惋惜,而李佾还在说着禅让之词。

要知道皇帝禅让,大多都是写下诏书,由重臣转交,随后三辞三让再受之。

如李佾这种当面主动开口要禅让的,历史上虽然也有,但却也不多。

众人都想知道刘继隆的态度,却见刘继隆恭恭敬敬的朝着李佾躬身作揖。

“臣本边鄙布衣,起义兵东还而受厚恩,当效死疆场,岂敢妄窥神器,僭越名器?”

“昔者霍子孟持政,终守人臣之节;郭汾阳立勋,未尝废君臣之义。”

“臣虽不肖,窃慕其风;况陛下正宜励精更始,岂可轻言禅代?”

“伏望陛下收回成命,使臣得全忠贞之节;若必欲强臣以非分,臣请解甲归田,骸骨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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