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垂眸,双手紧紧抓住他腰上的衣襟。
“让他们走。”
李肇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禁军统领,摆了摆手。
“放他们走。”
“殿下!”禁军统领急声大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这些逆贼心怀反骨,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众人齐齐劝阻:“殿下三思!”
旧陵沼就是斩草不除根的教训,他们不希望太子殿下再心慈手软,重蹈当年覆辙。
“孤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李肇声音冷峻,“让开!放他们出宫。”
禁军统领面露不甘,咬牙挥手。
侍卫们退到两旁,让出一条通道。
天枢打横抱起静善的遗体,一步步向外走去。
摇光和玉衡护在其侧,警惕地看着四周。
经过薛绥身边时,摇光停顿片刻,声音沙哑:“小十三,今日一别,你我再见,便是仇敌。”
薛绥怔怔地看着他,又望向天枢宽阔的后背。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天枢守在床边,一夜未眠地喂药擦汗。
想起她第一次杀人后手抖得厉害,是摇光递给她帕子,告诉她“习惯就好”。
想起她上京时,天枢偷偷塞给她的药瓶。
想起玉衡陪她练剑到深夜,陪她闯过禁军巡查的关卡,被箭射穿肩胛……
她想起很多很多……
那些温柔过往,像针尖一样扎在心上。
她慢慢闭上双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师兄师姐,保重。”
摇光看着她,眼眶通红,“即使这样,你还要放我等离去吗?”
薛绥看着他们,声音很低,却清晰,“走吧,别再想着复仇了。”
天枢回头,深深望她一眼,痛惜,失望,不舍……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决然而去。
一行人带着静善的遗体,在重重包围中缓缓离去。
薛绥望着远去的背影,忽然浑身一软,倒在李肇怀中。
殿外日光如血,染红了皇城的红墙碧瓦。
旧陵沼的血海深仇,三十年的恩怨情仇,在这一日,写下了血色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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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的血腥气未尽,东宫的喜宴却已经重新布置起来。
檐下廊间,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宫人们低着头,手脚麻利地撤下冷却的席面,换上热腾腾的美酒佳肴……
李肇不顾肩伤和劝阻,执意要在今日完婚。
“殿下,您有伤在身,实在不宜操劳。且陛下新丧,按制当守国孝,婚仪需得推迟……”老丞相陆经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声音里满是焦急。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
皇帝刚死,太子就要娶亲,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
李肇靠坐在椅中,看着太医为他的肩膀上药包扎。
“父皇驾崩的消息,不许外泄。”
李肇声音凛冽,不容置疑,“待三日后,再昭告天下,说父皇病重不治,依制发丧。”
陆经猛地抬头:“殿下,这……紫宸殿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恐怕瞒不住啊……”
“那就让他们去说。”李肇止住他的话头,目光看向一旁呆坐不语的薛绥,语气缓了缓。
“孤与太子妃喜服未除,大礼待成,不可再拖——”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下去办吧。”
“是。”陆经深知太子脾性,不敢再劝,叹口气,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心腹几人。
突然的,就安静下来。
方才的刀光剑影和血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李肇看向薛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平安。”他倾身,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你要是觉得不妥,孤可以再等……其实我……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紧盯着薛绥的眼睛,试图从那一片沉寂的深潭里看出些什么。
他想好了她的拒绝,崩溃,或是流露的悲痛或挣扎……
毕竟,今日不仅是他失去了父亲,她也失去了抚养她长大的恩师……
然而薛绥却缓缓摇头,眼神坚定。
“不用等了。能在今日嫁给殿下,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