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如今这体贴，难道晚间不办公事了吗？
回来这早，今日的百二十斤奏书恐怕也没看完吧？
但她什都没说，只看著对方坐著这过于柔软的长椅，腰背在接触的一瞬间又骤然绷紧，显然很不习惯这种没有仪态的、被包裹的放松状态。
于是又笑了起来。
而姬衡凝目注视著她：王后常在诸多小事上得其乐，颇为开怀。
与之相处，便是姬衡心中并无太多儿女情事，也不由觉得轻松惬意。
而秦时想想今日召墨前来，得出的那两片颜色不统一的琉璃镜片，刚想趁热打铁再说些开心事，却见姬衡面目严肃，竞又握住了她的手。
“倘若天意如此，叫我此生无有中宫嫡子，王后也无需担忧一一有朝一日，若我大秦需册太子，那，太子之母，有且只有王后一人。”
他热烫宽大的手掌拢住秦时后脑的头发，明显的热度由此渗入，带出了这位秦王难得一见的温情。和冷酷。
他知道王后仁善，怕她一时听不明白，因而又承诺道：
“若有此一日，册立太子之前，寡人会赐死其母。”
“王后一心为我大秦，寡人定不相负。”
秦时有一瞬间的茫然。
今晚姬衡的所有言语都实在太过跳跃，她想要跟上，脑中要转上许久。
而如今，这话跟此前的脉脉温情又风牛马不相及。
什叫【无有中宫嫡子】？
又为什要强调会赐死其母？
她在愕然间迎向姬衡专注温柔却又矛盾冷酷的眼神，然后想起了那位赫赫有名的大汉天子刘彻。为防止吕后专权再现，汉武帝在立其子刘弗陵为太子时，赐死了他的生母钩弋夫人。
而姬衡如今的承诺却恰恰相反一一他要秦时掌握这权柄，要她彻底凌驾在太子的生母之上。姬衡活著，她是大秦一人之下的王后。
姬衡若不在，那她也不会被太子压制，不得善终。
这是姬衡最大的承诺。
没有儿女浓情时的矢志不渝，也没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忠贞。
甚至在承诺中，他坦言自己将来为得太子可能会出现的宠妃。
但，他许诺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权柄。
这不是令人们津津乐道、千古传颂的爱情，甚至不符合后世中诸多女子的爱情观。
可对秦时来说，这个没有【平等】可言的世界，唯有权利，才能保住她的所有。
自由，尊严，灵魂，生命。
她笑了起来，随后握住姬衡的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又轻轻嗔怪道：
“大王对我生下太子这件事，这不抱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