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又以某种专家身份参与进来……
加藤太郎感到一阵头痛。
他宁愿面对那些老谋深算的职业外事官,也不愿再次对上苏定平那种不按常理出牌,却能直指问题核心的“技术官僚”。
飞机穿透云层,向着龙夏东海市的方向平稳飞行。
窗外是蔚蓝的天空和无垠的大海,但加藤太郎的心情,却如同机翼下翻滚的云海,沉重而迷茫。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远比上一次更加艰难、更加屈辱的谈判。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为他的部落争取那最后一丝,可能并不存在的“体面”。
黎明已经到来但对于加藤太郎和他所代表的东荒部落而言,前路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夜。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对于加藤太郎而言,更像是为他奏响的一曲悲壮挽歌。
舷窗外,龙夏部落蜿蜒的海岸线逐渐清晰,那广袤而充满生机的土地,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巨兽张开的深渊巨口。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带,仿佛那能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数年前那场同样屈辱的谈判。
彼时,他也是作为全权代表,坐在龙夏方面安排的谈判桌前。
对面那个名叫苏定平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色茄克,眼神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可就是这汪湖水,却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深不见底的恐惧。
当双方就技术转让和工业赔偿细节进行交锋时,苏定平甚至不需要翻阅厚厚的资料,就能精准地报出东荒相关企业的核心数据、技术瓶颈乃至替代方案的优劣。
他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在东荒工业体系最脆弱、最无法替代的环节上。
加藤太郎和他带来的庞大专家团队,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和谈判技巧,在对方绝对的信息优势和降维打击般的逻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那一次,他完全跟不上苏定平的节奏,所有的辩解、拖延、试图偷换概念的小动作,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识破并驳回。
谈判间隙,他甚至看到那个年轻人拿着纸笔,似乎在推演着什么复杂的公式,仿佛这边的唇枪舌剑,还不如他笔下的一道数学题更有吸引力。
最终,他只能在一片混乱和仓皇中,签下了那份近乎城下之盟的初步意向书,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他尊严扫地的房间。
即便,他下来之后发动了军方情报部门,还有各行各业的情报渠道对苏定平进行全面的情报刺探,最后得到的结果,对方只是一名龙夏外事部的高级翻译人员罢了。
只是之前读了工科,而且毕业论文还是深入剖析东荒部落的国情。
很显然,龙夏部落当时在谈判当中,就是故意让这么一个对东荒部落有着深入了解的年轻人主导谈判的进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次的经历,成了加藤太郎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怕极了再次与苏定平对线,那种智力被完全碾压、一切算计都无所遁形的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人绝望。
飞机经过一段飞行后,于数小时后平稳降落在龙夏东海国际机场。
舱门打开,加藤太郎深吸了一口略带咸腥的空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
在VIP通道出口,他看到了龙夏外事部派来的接待人员,以及一位熟人——龙夏部落负责对东荒事务的牧野大使。
简单而程式化的寒暄后,加藤太郎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借着靠近的机会,用极低的声音。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向牧野大使探询:“牧野大使冒昧请问……此次谈判,贵方的代表……是否会包括……苏定平阁下?”
牧野大使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目光却深邃难明,他轻轻摇了摇头:“加藤先生,具体的谈判代表名单由上级决定,我并不清楚。”
“请先到使臣馆休息,下午会有专人接您前往会谈地点。”
一句不清楚……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加藤太郎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宁愿得到一个确切的“是”或“否”,也不愿忍受这种未知的煎熬。
被安排到龙夏部落专门接待外宾的使臣馆后,加藤太郎在套房里坐立难安。
窗外的城市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与他内心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谈判场景,思考着各种应对策略,但一想到苏定平那张年轻却无比沉稳的脸,所有的预案都显得漏洞百出。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对于加藤太郎来说感觉比过一年还要漫长!
下午两点整,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使臣馆门口。
前来接他的,是两名身着龙夏海军常服、神情冷峻的军官,他们核查了加藤太郎的身份后,便一言不发地示意他上车。
车辆穿过繁华的市区,驶向相对僻静的城郊,最终进入一个戒备森严、门口挂着“龙夏海军东海地区办事处”牌子的院落。
加藤太郎被引领着走进一栋不起眼的小楼,来到一间陈设简洁、甚至有些朴素的会议室。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快速扫过会议室,像雷达一样搜寻苏定平的身影!
长条桌的另一侧,只坐着一个人,一位肩扛大校军衔、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军官。
不是那个人!
而且,没有上次那个年轻的身影!
加藤太郎心中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瞬间涌遍全身,甚至让他腿脚都有些发软。
他赶紧上前几步,脸上挤出尽可能谦卑和诚恳的笑容,伸出双手:“您好,大校!我是东荒部落全权代表加藤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