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都看过来。
楚放鹤、钟山岳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国代表面带微笑,高声道,“什么叫鹤立鸡群,锥立囊中,悲秋客就是。
此类人物,你想打压一时一刻都不行。想拦这种才俊出头,怕是连天道都不会答应。”
五国代表,各自代表国家,彼此之间,本就是敌非友。
他们乐意帮着薛向说话,不是欣赏薛向,不过是故意奚落夏国代表,让楚放鹤、钟山岳下不得台来。楚放鹤面无表情,钟山岳指节捏得发白。
两人心里门清,所谓“中队长不得转让,不得更换”,正是他二人炮制出来的,为的就是限制薛向再觊觎中队长之位。
按二人的设想,只要加了这条,洪恕只需稳稳坐在那个位子上,哪怕干得再差,短时间内也没人能撼动薛向再能耐,也能将其压制。
二人万没想到,洪恕竟会直接提“辞职”,巧妙地避开了“转让”的规则,偏偏又确确实实把中队长的位子腾了出来。
霎时,一股无名火从楚放鹤胸腔直冲上来,低声咒道,“难道那帮人都被那小子用幻术迷了心窍?”钟山岳低声道:“楚兄,要不要直接驳回?”
“驳回了,他们还能再来,对付这样的小人,就不要给留任何颜面。”
楚放鹤眼神阴沉,忽然一抬手,按下身前玉案上的一处凹槽。
晶屏中央光纹一转,沟通符阵被开启,一道透明的光门从殿中延伸出去,直通上古战场那一方天地。洪恕的影象出现在光幕一角,面色发白,眼神惶急,身后隐约能见一圈修士的轮廓。
其中,薛向昂首而立,气势如山。
楚放鹤厌恶地扫了一眼薛向,声音冷得象刃,“大胆洪恕,官方授你第八中队中队长之职,你竞擅自提辞呈,这个“辞’字,你如何说得出口?现在收回,尚可原谅,休要一误再误。”
楚放鹤看到洪恕等人时,他的影象也投影在众人上空,以光幕呈现。
洪恕咬了咬牙,朝光幕行一礼道,“楚大人,学生不敢妄自求退。
只是,属下人微言轻,难以服众。属下若强留此位,恐惹众怒,反坏了大夏大局。”
尽管,洪恕已打定主意从这潭浑水中抽身而出,但也不介意暗暗告个刁状。
楚放鹤冷声喝道:“众怒?你一个元婴修士,中队长在身,号令在手,还镇不住你的属下?说,是谁作妖?是谁放肆?”
洪恕很想在这一刻把手指头戳到薛向额头上,大声爆出他的名号,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果薛向是靠诡诈,靠武力,靠威胁,洪恕觉得自己靠着官方都能争。
可薛向不是。
他根本一句话都没说,所有人都在替他争。
连董瀚文这种败类都蹿得高高的。
什么叫桃李不言?
洪恕第一次有了深刻领受。
洪恕不说话,周崇礼却站了出来,他先拱手问安,尔后朗声道,“启禀诸位大人,自薛向接任三十六队队长一职之后,至今十二日。
三十六队破城六座,诛白印凶兽六头,青印凶兽不计其数,所部九十五人,无一战死,无一人退入安全屋。
如此战绩,实乃中队长的不二人选。
我等合议,公推他为中队长,洪队长从善如流,也愿意让贤。
此举,不止有利于我等,也有利于国家在此次试炼中与诸国竞争,还望大人玉成。”
太虚殿中仿佛有一声闷雷滚过。
原来,中央晶屏也只能看到各国总分,大致人员在地图上的分布,众人对各支小队的情况,也并不掌握周国那名白须老者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他象是没察觉,只是盯着晶屏,缓缓道:“十二日,六城,六头白印,无一减员?”
韩国代表呼吸粗重,拳头在玉案上攥得发响。“这绝不可能,三日攻一城都难,还不减员。六头白印
他低低嘟囔了一句,后面的话自己都说不下去。
秦国那位瘦高的代表抬起眼,原本懒散的神情收了个干净,“这不是在编话本传奇吧?”
钟山岳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楚放鹤。
楚放鹤的脸色,在短短几息之间,先是铁青,后是凝重,最后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
楚放鹤知道,自己这一波,又是完败。
四国代表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若还要强行将薛向按下去,不仅道理讲不通,连国家的面子也要丢干净了。
他缓缓吐了口气,按住玉案一角的玉钮。
“洪恕辞任中队长一职,准。第八中队中队长一职,由薛向接任。”
晶屏光纹滚动,那道命令化作一道道细细光丝,从太虚殿直贯上古战场。
“楚兄断得是。”
钟山岳低声道。
他生怕楚放鹤一个暴怒,来横的,到时候夏国大争失利,这可是递给政敌的现成把柄。
楚放鹤微微点头,心中暗道,“且让他在战场上风光够了,待回了神京,再同他细算。”
试炼场,当楚放鹤宣布完,光幕消失刹那,欢呼声像爆炸声一样冲天而起。
“薛队长万胜!”
“功夫不负苦心人,薛队长壮哉!”
“咱们算是跟对人了!”
全场俱是欢呼声,尤其三十六队的人,几乎是发自肺腑的狂呼。
董瀚文站在人群边缘,任由身旁那些欢呼声在耳边炸开,手指在袖口缓缓。
喧嚣与狂热中,他脑子却无比的清醒。
他把这一路的细节往回倒一
薛向出谋划策,博取眼球;
薛向组织分组,减少伤亡;
薛向击杀白印,大势初成;
薛向拖住黑印,夺得菩提果,充作储备…
如此,桩桩件件,初看,他觉得薛向简直愚不可及,将本可独自壮大的利益,分润给了众人。现在再看,薛向分明是将所有人看作了他的利益点。
正是靠着这些利益点的死推,他一步步从小队长,爬到了中队长。
甚至硬扛过了来自官方的打压。
现在再看,自己当初以为的薛向愚蠢,滥好人,现在看来,不过是人家早就在心里缺省好的金光大道。董瀚文忽然有点想笑。
他在心里问自己一句:“这样的眼界,这样的手段,我真配得上跟他争那个位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