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色阵法散发出猛烈的光芒,大地仿佛化作了血祭的祭坛,一道道半透明质感的锁链从地面飞腾而出,捆缚住了周衍的手腕,脚腕,腰部,血光大亮,周衍如坠云端,只能听到开明的惊呼声。
开明的惊呼声音犹如云烟,渐渐远去,渐渐听不到。
周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处于一个特殊的方位,无上无下,只是澎湃着的声浪潮汐,不断撞击,仿佛亿万河流的喧嚣,周衍什么都看不到,微怔,双目微阖,再度睁开。
周衍运转了开明的法眼,这才窥见了所见到的存在真容——那是一尊无垠巨大之相,平静伫立于这一方世界,高大,巍峨,在周衍的眼中,是人的模样。
但是他具备的开明法眼神通,却告诉他,这并非是人。
而是一种更为特别的存在,之所以在周衍的眼中处于人的模样,不过只是因为周衍是人族,而在鲛人眼底,这是鲛人模样的存在,在其他动物眼中则各自符合各自的种族。
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血肉完全是流转的水流。
巨大,巍峨,神性,淡漠,仿佛直面着天地,这就是周衍所见到的存在,【水神·共工】,几乎是瞬间,周衍就明白了,共工,至少眼前所见到的这位,并非是人。
充斥着负面的诸多法则神韵逸散开来。
周衍感觉到玉册震颤,各种大神通皆在这巍峨的灾神面前,失去了光彩,尤其是法界·水元通鉴,那一枚玉符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了下去。这代表着,这种来自于清渊君的法界,在面对共工的时候,毫无用处。
万水之大君,诸川之总摄,天和地之间一切水流的尊主。
周衍的心中产生了一种,直面恐怖存在的本能压迫,他其实已经有些麻,在勇气的催促之下来到这里,却没预料到共工的存在,如此超过预料。
禹当年是在和什么怪物争斗啊。
那巍峨的存在似乎意识到了出现了一个特别的蝼蚁,垂眸看来,周衍的左臂上,禹王的锁链剧烈晃动,但是即便如此,在这个领域内,也没能压制住手臂上的恶意。
水神共工发现了周衍。
空气似乎凝固了下。
周衍嘴角动了动,他抬起头,看着共工:
“……您吃了吗?”
“没吃的话,就不打扰您了。”
共工注视着周衍:“姒文命……还有……呵。”本来是如此淡漠的神灵,刹那之间投落的视线里,却混杂了极端的杀意和浑浊的恶意。
轰!!!
无量水波朝着周衍拍打下来。
那血祭所化的锁链锁住了周衍,他周身缠绕了人道气运,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挥舞如龙,撕扯出了一道道凌冽的寒芒,将扑打下来的水流撕扯开来。
这些水流崩解为水气,水气四散,却又在转瞬一凝。
哗啦——
这些水气朝着内部坍塌,化作了一道道水凝刺。
只是瞬间就朝着周衍攒刺。
这种变化,极端迅猛,凝练的水凝刺更是锐气森然,只是一下就刺穿了周衍的周身,周衍闷哼一声,衣衫立刻就被鲜血濡湿染红。
这还是因为之前吸取的鲛珠元气提供了相当的水属性抗性,否则的话,就只是这一下,就能让周衍重伤。
手中三尖两刃刀撑住地面,撑住身体。
感觉到身体的刺痛,还有那被打入体内的水气带来的,沉闷连绵的痛楚;体内的兵主真元属火,迅速流转,尝试将这些水劲给抹去。
周衍死死锁定了那个巨大的,巍峨的存在,手臂的锁链晃动,开明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飘荡于另外一个世界,在周衍的耳边响起:“小子,跑啊!”
周衍开启了法相真身。
赤色的火焰化作了巨大的法相真身,撕扯出一道道弧光,将那扑打下来的水劈碎,汹涌流转,周衍道:“水神共工,和我知道的人不同,上古真相,是什么?!”
开明的声音急促:“人?啊啊啊啊,你个小子。”
“怎么冲的那么快?!”
“水官共工是人,但是和水神共工是两个概念。”
“水官共工,只是水神的一个侧面,他是水神的一部分,但是水神却不是炎黄的水官,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被拉入了水神共工的面前。”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按照你的理解,在这个概念的宇宙诞生之初,与水之创生,滋养的正面概念同时,其吞噬,侵蚀,归零的负面概念也沉淀累积。”
“当这些寂灭的法则在某个纪元达到临界点时,共工便作为其具象化体现,从寂静的天地岁月中自行凝聚,成为移动的灾厄,只是这个灾厄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和人共存的。”
“懂了么?!”
周衍顿了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锁链,大脑理解了这一番话最终指向的一个方位,嘴角抽了抽,道:“你是说,这个世界的共工,是……”
“概念神?”
开明道:“是……!”
“和颛顼争位,其实是上古大战,是要将人族炎黄,转化为水神的眷属,舍弃大地;也确实有一部分离开了大地,被转化为了鲛人。”
“因为这一些上古隐秘,颛顼才意识到了这些神灵的恐怖,打又打不过,只能选择了【绝地天通】,尽可能让这些神无法进入到人族腹地,可即便如此,共工仍旧来到这里。”
“是禹以大地为封印,才封锁他。”
“你听我说,你身上有禹王的气息,有姬轩辕和蚩尤的气息,当年治水用到了娲皇的土壤,你的眼睛也被娲皇捏了捏,还有你身上的山神之气……”
这一段的时候,忽然有些沙哑,听不真切。
最后周衍只听到了开明的大喊:“总之,你在此刻作为神,而非神灵,也非人神的共工眼底,就是他过去的所有敌人和仇人,捏在了一起的显化!”
“是完全能吸引到这种概念神注意力和敌意的东西。”
“你以为,谁杀了清渊君,都会被锁定吗?”
轰!
巨大的水流拍打下来!
周衍的身躯像是被加上了不知多少的压力,就好像肉身潜入深海之中,需要承担巨大的压迫,即便是他的体魄,都忍不住半跪在地上,口中出现一丝血腥气。
忽而,左臂的锁链绷紧。
本来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锁链像是在另外一端被施加了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周衍,摆脱了这神性的水,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在那个方向上,空气泛起涟漪,形成了门户。
开明喊道:“总之,你已见到了他,走!”
“知道了敌人是谁,赶快回来,止住封印!”
周衍被拉动地后撤。
巨大的压力之下,少年道人选择将自己说出去的大话给抛飞到屁股后面。
下一次,等下一次!
我一定把这个大逼斗给你补上。
这次先欠债。
九出十三归。
我中原有句老话,总之,溜了溜了。
周衍迅速后撤,手中的兵器挥斩,只是赶回的时候,却忽而感觉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血腥味道,周衍猛然回头,看到了血色的流光在变化——
那代表着的是鲛人族对共工的血祭仪轨之力。
周衍看到,那些仪轨血祭之力流转入了共工的身躯,共工伟岸巍峨的身躯之上,存在着一道道暗金色的流光,闪动明灭不定,闪过的时候,带着一道古朴的纹路。
是封印。
共工一族正在尝试以人类的血液,炎黄之血血祭,污浊破坏掉当年人皇们留下的封印,以此令共工脱困而出,周衍的脚步本能停住了。
开明道:“赶快回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目前,这断然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事情——回来。”
周衍回头,继续朝着开明开辟的入口奔去。
呼吸都似乎能把粘稠的空气吸入五脏六腑,行动的时候,那一道道水流,仿佛有自己的灵性一样,要纠缠上来,要把着眼缠住,永久留在这里。
却被周衍的三尖两刃刀一刀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