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不曾踏出?”应如是一愣。
寻常人或许以为这只是一个丧夫妇人的寡居,但她们都是筑基真人,知道筑基真人头上始终悬着一柄名为“三灾’的利剑!即便主城三灾大幅削弱,即便道基无漏能够恢复,但除非武明皇后的道基是衣食住行皆可凝聚气运的“一品道基’,否则她长期待在主城,跟慢性自杀没有区别!
武明皇后又不像神武帝求金失败重伤,仅仅过了三年就驾崩,大概率真的是因为道基灾解而亡。“你知道第一位妖狐是谁吗?”应乐自问自答:“是太宗皇帝。她在神武帝死后就觉醒神武真血,三年来晨昏定省服侍母亲,每次拜访长乐宫后,她都会跟所有宫女一起退出长乐宫,只留下母亲一人在面。但不少宫女都隐约听见长乐宫响起武明皇后的欢声笑语,一如神武帝生前。武明皇后下葬的时候,据说依旧笑得跟新娘子一样甜美。”
应如是瞪大眼睛,注视松林逐渐远去的一对背影。
“神武血脉,金性神通,妖狐内乱……”饶是应如是素养极好,也有些绷不住了:“齐国绵延百年的祸患,根源居然是因为……因为……”她描述不出来了。
“谁知道呢?”应乐幽幽说道:““但你不觉得很浪漫吗?他们都为自己的爱情付出了所有。”浪漫吗?应如是想象了一下,武明皇后枯坐在长乐宫,像佛像一样待在神龛,看着外面的阳光雨露日升月落,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不值得牵挂,日夜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即便三灾加身也不在乎,她将宫殿变成自己的囚笼,自愿成为他的囚徒。
神武帝在生命的最后,穷尽心思将金性神通遗传下去,却是为了在他死后,女儿有办法为母亲创造一个过去的梦境,实现了他们夫妻对拜时的誓言一一白头到老,同生共死。
“一点都不。”应如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武明皇后我不评价,但神武帝实在是只顾着自己,我不信他想象不到会给后代造成多大麻烦。”
“以我对神武帝的了解,他大概只会指责自己后代都是废物,毕竟他当年家徒四壁都能成为六转大真人,我们有这高的起点,不求金飞升就算了,居然还被金性折磨得欲生欲死。”应乐笑道。“你还没说这到底是哪。”应如是怀疑地看着她:“你其实也不知道吧?所以才跟我东拉西扯。”“我不是提示得很明显了吗?这是神武帝留在琉璃梦珠的一段回忆,一段思念,一份祈愿。”应乐看着那对夫妻走出松林,迈向广阔的雪落田野:“所以我们才会看见他们。”
“神武帝死前躺在病榻上,牵着武明皇后的手,心最后的念头,大概就是想跟她在大雪后到外面走走吧。”
“为什么么?”应如是有些不解。
“什么么为什么么?”
“我以为神武先祖最后的念头,应该是自己六转功成,统一中原,或者其他更加辉煌的瞬间。即便他钟爱武明皇后,也应该是他们成亲或者诞下麟儿的时刻。”
应如是说道:“出来散步,对他们来说也太普通了。”
“普通吗?我不觉得。”应乐指着大雪上的脚印:“你看他们这两行脚印,从少年少女到老夫老妻,两行脚印渐渐变得很长很长,他们往后还会继续一起走……一起走……多好啊。”
应如是心一动,用眼角余光观察应乐,心想姑姑这番话不像是说神武帝夫妇,更像是有感而发。“我说得这煽情,你应该要感动,而不是期待我说出自己的故事给你解闷。”应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应家怎么么就出了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真的不说吗?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你要带进棺材陪葬吗?”应如是拉了拉她的手臂,仿佛回到小时候跟姑姑撒娇。
“人总得留着点秘密死去,而且……”应乐挣开她的手,摘下头上的彼岸花,插在她的头发上,转身跳下山坡,屁股蛋摔到雪道上滑下去:“我也得跟上去了。”
应如是刚要跟着滑下去,却看见应乐伸手制止了她:“有人来找你了。”
起风了。
风雪席卷了这个纯白世界,应乐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应如是只能远远听到她的声音:“我先去找神武帝晦气,不过有点麻烦,毕竟他们两公婆一起上阵,但我应乐也不怕,我打的就是老祖宗!等你过来,我就押着神武帝给你磕头!”
“别了,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