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一来,朝廷手里在蒙古左翼,直接有了一支骑兵,可制衡其它三部。」
李长庚摇了摇头:「皇上,臣觉得杨子微此举不妥。察哈尔部众大致可分为十个千户,分散在西辽河到大沙窝方圆两三千里的地方,路途遥远,牧场犬齿交错...
朝廷不仅治理起来十分麻烦,光是调解各千户百户之间的冲突争斗,就应接不暇。
此前漠南蒙古人,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一年为了争牧场丶争水源丶争丢失的牛羊,不知要打多少架,有时候打着架就兵戎相见,变成打仗。
朝廷不仅调解麻烦,一旦一时失察,处理不公,就会引起民愤,使双方怒火更盛..:」
「那李先生的意思是?」
「分给宰赛三人,以示恩宠!」
何腾蛟摇头反对:「恩太滥而无恩,过于恩宠,反而让他们三人恃宠而骄。
如果分千户太散乱,嫌麻烦,就设卫,开平左中右三卫,下面再分设千户,这样就稳妥了。」
朱大典马上接着说:「设了三卫,还不是要派人去管?派谁?
朝廷派官员去,谁愿意去漠南苦寒之地?就算有人愿意去,他们与蒙古人语言习俗不同,格格不入,如何融洽,如何服众?
孟白先生(李长庚)就是清楚这些问题,才指出乾脆把察哈尔部分给宰赛三人,让蒙古人管蒙古人。」
杨嗣昌抓到话头了,「如此一来,行的不就是祖制前例的土司制吗?
皇上在此前的制置司军国平章会上提及过,西南平叛完成后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改土归流。废除土司制,改为流官制,把西南各地彻底纳入大明管辖治理中来。
这是未来大明国策之一。
西南改土归流,漠南又行土司之制,这不是与国策背道而驰吗?」
各说各有理,杨嗣昌四人唇枪舌战,争论不休。
黄尊素静静地听着。
漠南蒙古人治理,确实是个大麻烦,国朝没有先例。
或者说洪武永乐年间的设立卫所制度,是失败的。开平卫,全宁卫,以及泰宁丶朵颜丶福余的元良哈三卫,都是失败的例子。
打下来的土地守不住,开平卫和全宁卫到宣德年间悉数内撤,彻底放弃。
兀良哈三卫最后和蒙古人左翼合流,从大明的屏障变成了寇边抄掠的祸害。
以千户模式直接治理,朝廷就能直接掌握一支骑兵力量,制衡漠南的李,这个诱惑非常大。
但弊端也非常明显,按照皇上的新式说法,治理成本太高,得不偿失。
分封给宰赛三人,朝廷等于甩掉了包袱,治理成本极低。
但弊端就如杨嗣昌所言,行土司之制,还不断给这些土司增强实力,现在可能没事,等三五十年后,极有可能养肥了几只恶狼,对大明狠狠来上一口。
老奴当年不也是如此养大的吗?
那该怎么办?
黄尊素不由想起皇上此前说过的话,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势制宜!
心里慢慢有了定计。
朱由校等杨嗣昌四人吵得差不多了,转身看向黄尊素。
「黄先生,你有什么意见?」
黄尊素不急不慢地答:「皇上,臣看过开平都司呈上来的捷报,里面有说到,这次大捷,宰赛的儿子不里花,敖顶的弟弟塞朵里,囊努克的长子恰思克,以及他们魔下的酋长,薛怯令等三位都立下不小的军功。
还有炒花的侄儿哈布里塞,迷途知返,带着乌齐叶特部三千部众,杀了林丹汗派来联络的第四子,弃暗投明,也算是大功一件。
如此五人,当大力褒奖,不如把察哈尔部十万部众,按功绩分封给他们,还有其他三部立功勇士,也该好好封赏...
也算是千金买马骨,笼络漠南蒙古各部的人心。」
室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琢磨着黄尊素的话。
凌蒙初拍掌叫好,「妙啊!真长兄这一出推恩令,实在是妙。」
众人也跟着笑了,纷纷点头称赞。
蒙古人的传统,儿子弟弟有了自己的部众和牧场,那就是自立门户了,自成一部。以后他会全力维护自己的部落利益,亲父子丶亲叔侄和亲兄弟先放到一边。
真要是侵犯了自己部落的重大利益,逼急了父子叔侄和兄弟兵戎相见也不是没有。
再说了,有了这个先例,再广而告之,蒙古人各部青壮都会知道,谁为朝廷立功,谁就有部众牛羊和牧场,自成一部!
届时定会各个为大明奋勇作战,
如此执行下去,蒙古左翼有可能会分封出十来个侯伯来,届时右翼再分封十来个侯伯,漠北蒙古又分封十来个,三四十蒙古侯伯,各自治理,散而不乱。
实力只有那么大,搞好制衡,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跳反。
再加上其他经济丶文化和宗教手段,这三四十个蒙古部落定会老老实实听皇上的话,跟着大明走,永为大明鹰犬。
朱由校点点头:「真长先生此策,是因时因势的良方,是目前蒙古左翼最好的治理举措。
察哈尔部就如此处置,分封给不里花丶薛怯令六人,具体封爵,叫礼部议。八百里加急通报开平都司,召这六人一并入京,接受封赏。」
「遵旨。」
朱由校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
「王师在西辽河大捷,蒙古左翼大半归顺大明,建奴西侧形势为之一变,平辽战略也要随之调整。
诸位先生议一议,该如何调整?」
沉默了几十息,何腾蛟出声道:「皇上,臣建议,尽起开平都司丶平辽都司丶辽南行司和东江行司兵马,再汇集扎鲁特等部蒙古骑兵,会攻辽阳渖阳,一举荡平建奴,克复辽东,完成平辽大业!」
何腾蛟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室内回响,众人神情各异地看着他,随即,大家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朱由校。
皇上会不会下令趁胜追击,一举完成平辽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