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伙是海上飘过来的海草,他才懒得管这帮家伙的死活,甚至最开始都没有答应他们留下,是他们自己强留下来的。
至于那些被他们忽悠瘸了的小伙子……
自求多福好了。
就连龙神都庇佑不了所有的蜥蜴人,他一个酋长又何德何能拯救所有族人呢?
“那就好办了。”
泽克发出一声嘶嘶的轻笑,用阴冷而缓慢的声音说道。
“酋长先生,您是最先拥抱新时代的朋友。我想您应该有兴趣观摩一下,我们是如何帮助那些迷途的灵魂……找到新生的。”
“观摩…”
“是的。”泽克转身,那双竖瞳在阴影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毕竞我们都是“龙神的子民’,手足之间理应加深了解,不是吗?”
塔尔塔克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背,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默默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与此同时,正在大墓地打瞌睡的塔芙又打了个喷嚏,警觉地朝着篮子底下瞄了一眼。
很好
阿拉克多不在!
她松了口气,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最近天天在下蛋,她感觉身体都快被魔王掏空了。
入海口的红树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咸腥味和腐烂的恶臭。
扭曲的树根如同来自深渊的利爪,从黑色的淤泥中伸出,交错盘结,形成了一座天然的迷宫。阳光被隔绝在外,只有几缕微光穿过浓密的树冠,照亮了水中漂浮的血腥与油污。
那树根也未必都是天然形成的。
森林的阴影下站着几个披着斗篷的尖耳朵,她们皮肤苍白,眼神冰冷,就像在看着几百只肮脏的老鼠。在她们的注视之下,一片扭曲的树丛深处,数百名顽固的蜥蜴人劫掠者被逼到了绝路。
他们背靠着一片无法穿越的树根,面对一群沉默的守宫族战士,绝望地挥舞着生锈的鱼叉和骨刀。在魔王的带领下,如今的守宫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小虫子了,更别说其中还混杂着不少魔王的“神选者”。
为首的鲛人头目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发出绝望的嘶吼:“陆地杂碎!还有你们这些背叛了沼泽的爬虫!你们休想”
泽克根本没兴趣听他废话。
他站在一块干燥的高地上,与塔尔塔克并排而立,冷漠地看着这群穷途末路的战士。
塔尔塔克双目圆瞪骂道。
“住口!石蜥一族本来就是陆地上的蜥蜴,你们这群游上岸的金鱼凭什么这说我们!”
这话把那鲛人头目的鱼鳍都气歪了,但他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那些跟着鲛人一起举事的石蜥族小伙子倒是想说两句,但此刻也没什么力气了。
塔尔塔克缓和了语气,用恳切的声音说道。
“看在我们都信仰龙神的份上,你们现在回头还不晚”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泽克偏过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老酋长,仿佛后者说了什么蠢话。“投降?塔尔塔克酋长,你在说什么?”
蜥蜴人信仰龙神不假。
但他信仰的可是魔王,只是如今以龙神的名义行事罢了。
不等塔尔塔克开口,这位守宫族族长的视线重新看向了前方,用冰冷的声音慢条斯理说着。“我主需要的是服从,是绝对的秩序与凝聚,这些冥顽不化的叛徒就像生长在他权柄之下的铁锈。没错,他们……是“废料’。”
“而我的使命,”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狂热,“就是将“废料’,转化为……“资源’。”泽克再也没有去看那些绝望的鲛人以及蜥蜴人劫掠者,只是对着身后的阴影轻轻抬了抬下巴。“净化他们。”
他带来的数十名守宫族侍僧,一直像幽灵般肃立在后方。
他们没有念诵任何塔尔塔克熟悉的自然祷文或圣光教义,而是吟唱起了邪恶的咒文。
那古老而低沉的声音,就好似来自地狱的低语,带着一股炙热的森然撕扯着活人的神经。
塔尔塔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但好在还能忍住,而那些匍匐在脚下的尸体则忍不了了。黑色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侍僧们的脚下蔓延,从那黑色的泥沼与腐烂的树根旁边丝丝缕缕的升腾。
“吼!”
被逼入绝境的鲛人头目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带着手下发起了冲锋。
然而,他们刚冲出两步,就惊恐地停下了。
在他们与侍僧之间的那片泥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
一只苍白浮肿的爪子,猛地从淤泥中伸出,抓住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鲛人战士的脚踝。
紧接着,一具、两具、十具…
在之前战斗中死去的蜥蜴人们,此刻竟是活了过来,浑身僵硬地从浅水爬起!
它们的面孔已经腐烂,眼眶只剩下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它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张着挂满淤泥的嘴,如同野兽一般扑向了自己昔日的同伴。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活着的鲛人拼死抵抗,然而根本无法阻挡那死气的渗透以及亡者的刀剑。沐浴在那死亡的黑雾之中,所有活着的蜥蜴人动作都变得迟缓,甚至是呼吸困难。
而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尸鬼,却在雾气中变得更加迅捷,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凌厉的气概。
这已经不是战争
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鲜血染黑了泥沼,一个又一个鲛人被扑倒,被割开喉咙,接着又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后重新站起,加入到了那场屠戮之中。
终于,有几个鲛人承受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
他们扔掉武器,不顾一切地向着红树林外的入海口冲去,连滚带爬地冲过浅滩,一头扎进了冰冷汹涌的海水。
他们头也不回地游向远方,发誓永生永世再也不靠近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就像当初他们被从其他地方赶走时一样仓皇。
至于那些不会游泳,跟着鲛人族一起闹事儿的其他蜥蜴人们,只能在惨叫中拥抱那绝望的命运了。屠戮很快结束了。
数百名负隅顽抗的蜥蜴人悉数毙命。
至于灰鳍部落的一般族人,则被守宫族战士们围困在了战场不远的地方。
他们压根没敢拿起武器,缩成一团跪在没过膝盖的泥水,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疯狂地打颤。
鲛人族并不能真的生活在海,他们就像迦娜大陆的潮汐一族一样,得在岸上筑巢产卵。
几十具刚刚“转化”的尸鬼,迈着僵硬的步伐,加入到了包围圈中,安静地等待着新的指令。看着化作亡灵的同族,那一张张复盖着鱼鳞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他们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跟着昆加迁徙到了这。
泽克带着被吓坏了的塔尔塔克,慢悠悠地走下高地,踩着漂浮的碎肉来到那些幸存者面前。“你们呢?”
没有人回答。
泽克笑了笑,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缓缓抬起了双臂,用缓和的语气安抚这些受伤的灵魂。“不必害怕,我们的陛下与伟大的龙神是仁慈的,他已经宽恕了你们的罪,只是我……忍受不了那些不识好歹的死鱼,所以给他们降下了一点惩罚。”
虽然他已经变成了尸鬼,但鲛人族曾经对守宫族的利用,以及给守宫族带来的灾祸,他还是从其他守宫族人那儿得知了的。
那对他来说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假,但现在他既然是守宫族的族长,当然也可以替他的族人把这口气给出了。
反正魔王肯定是默许的。
否则为什么让他来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泽克和善的笑着,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从今日起,世上再无“灰鳍’部落。那个名字,连同你们愚蠢的过去,都一同被埋葬了。”
“你们,是“鱼人族’。”
“你们的使命,就是为新主人的城市挖泥。你们将用你们的双手,与我们一同创造这片沼泽上的奇迹,又或者……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
他轻描淡写地看向了旁边那些安静站立的蜥蜴人尸鬼们。
和自己不同。
他们是侍僧操作的傀儡,并没有独立的人格或者灵魂。
在死亡的威胁下,很快有鲛人反应过来,猛地将头顶的鱼鳍砸进了淤泥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求饶。“我,我们是鱼人族!挖,挖泥!赞美……龙神!”
“赞美龙神!”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呼喊着古塔夫的名讳,叩首声在死寂的红树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只有大墓地的塔芙在不停的打喷嚏。
泽克满意地笑了。
他转身,那些尸鬼和新生的“鱼人族”已经被侍僧们驱赶着,列队走向热火朝天的工地。
效忠于魔王的“玩家”,会给他们分配具体的活儿。
在坎贝尔人视线之外的角落,它们将成为河湾部落联盟最廉价也最听话的苦力,为建设西南沼泽贡献力直到某天魔王赦免他们的罪。
跟在泽克的身旁,塔尔塔克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却没敢有任何动作,更没敢多说一句求情的话。他一点儿也不同情那些鲛人,对于那些斥责他软弱的石蜥族小伙子也只觉得可惜,并不遗憾。此刻这位老酋长心中最多的感想,还是那日新月异的时代,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刚才那些披着黑袍的家伙诵念的哪是什么龙语,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亡灵魔法!
“没想到坎贝尔公国竞然如此亵.渎,和地狱的恶魔联手.…”
他分明记得人族和地狱是死敌来着。
塔尔塔克不禁感慨。
外面的时代,变得真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