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空棚寂寂,哪还有店家的身影?
唯余四名角牴艺人当街献艺,拳风虎虎,喝声连连。
众人相顾愕然,忙向邻近的刘保衡探问,方知吴记早已收摊,吴掌柜已携店员游览盛会去了。
「竟有闲暇逛会?还带著店员同游?!」
众人越发惊诧。
赐酺盛会乃宣传自家食肆的大好时机,此人竟浑不在意?
「刘掌柜可知这吴记川饭坐落何处?那吴掌柜是何等物?」
刘保衡微微一笑,他可太清楚了!
当即将吴记虽处陋巷,却常有高官贵胄登门,更获欧阳学士亲题匾额等事,娓娓道来。
一边讲述一边观察众人的反应,突然有点想看姓吴的做大做强,迁进内城把这些个高高在上的正店干趴下。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立时收起了小觑之心。
「朱雀门外,麦秸巷中——岂非与状元楼毗邻?」
「吴记的菜肴,刘掌柜定然尝过罢?滋味如何?」
指望刘保衡盛赞吴铭的手艺,自是妄想,但他还不至于昧著良心颠倒黑白,只含糊道:「不逊于正店。「
众人闻言,下意识便将他口中的正店等同于状元楼。
状元楼到底是正店末流,那吴记的菜肴既不逊于状元楼,可见此人确有些本事,但未必能胜过内城的正店。
由此观之,此番得赏,多半是借了朝中贵人的东风。
过不多时,各家俱收到消息,吴记进献之物,乃是一条糖龙。
「糖龙?」
「即以糖汁绘制的金龙——」
众人恍然。
此物胜在巧思出新,寓意祥瑞,讨了官家欢心,并非凭滋味取胜。
潘屹等正店东家遂不以为意。
谢正亮却留了个心眼。
他遍尝东京美食,早觉乏味,难得遇此新店新肴,颇觉耳目一新。又听闻吴记时常推陈出新,心下暗忖,日后定要亲往麦秸巷一探。
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见一行五人走至潘楼摊前,著装一致,胸前赫然绣著「吴记川饭」四字!
「???」
不谢正亮,潘屹同样愣住,视线扫过五人,骤然定格在何双双身上,双目圆瞪:「
何厨娘?!」
何双双敛衽一福,行礼如仪。
「你——你怎生穿著吴记的衣服?」
「蒙吴掌柜不弃,奴家现于吴记掌灶。」
「你舍了私厨娘子不做,便是为此?」
「正是。」
潘屹立时对这位衣著朴素的吴掌柜刮目相看。
他虽不识吴铭,却深知何厨娘的身价与挑剔。
能延揽此等人物掌灶,足见吴掌柜家底雄厚,再思及高门显贵频频登门、欧阳学士亲题匾额之事,此人背景,只怕深不可测!
邻近几家正店的东家闻言,亦皆恍然大悟:无怪刘保衡称其「不逊于正店」,原是东京第一厨娘掌灶!
潘屹有心同吴掌柜攀谈,吴铭却无意久留,要了几样吃食,便拱手告辞:「盛会难得,尚有多处未览,吴某先行一步。「
丙占离去,将买来的食物同四人分而食之。
潘屹等人见状,元觉惊异。
一众店丞则艳羡不已:吴记店丞的著装显是吴掌柜所赠,此刻竟连吃食也共享,吴记待下之厚,可见一斑!
么人且行且食,且观百戏。
突然间,一阵紧密的锣鼓骤然炸响,仿佛数百爆竹齐放,其声罩天动地,霎时盖过满城喧嚣!
鼎沸人声渐渐平息,乐棚露台上的歌舞亦随之枝歇。
么人驻足观望。
吴铭不明所以,侧首问小何。
何双双低声道:「朝廷要下赦了。」
话音三落,忽见宣德楼前御肉中久,巍然矗立起一口巨旗,旗面猎猎,威仪赫赫,旗杆之高,竟与宣德楼齐平!
「此乃盖兵旗。」
何双双知吴大哥不谙凡尘导世,便主动为其解说。
紧跟著又立起一杆略小的旗帜,是为「次黄龙」。青城、太庙等处,亦各有盖乓旗次第竖起。
「瞧,官家来了!」
城楼上,赵祯及一众宰执重、宗室贵戚再度凭栏。
吴铭仰头望去,离得有点远,看不清面容,只见万紫从中一点红。
乐声再起,庄严肃穆。
须臾,梆子声咚咚作响。
一根十丈高的朱漆巨竿缓缓竖起,竿尖托一巨大木盘,盘上立一金铸雄鸡,口衔丈许红幡,其上以金线绣织四个大字:皇帝万岁!
盘底垂下四条彩绸长索。
早有四名占著赭红短衫、精壮矫健的汉子候于其下。
梆子声骤急!
四人立如猿猱般缘索疾攀,但见占影交错,奋力向上,争夺那金鸡口衔的红幡。
众人不无翘首屏息以观。
最终,一精壮汉子拔得头筹,夺下红幡,朝宣德楼方向振臂高呼:「万岁!」
引得万民山呼万岁,声浪如潮!
这时,开封府、大理寺将一队戴著枷锁的犯人押解至宣德楼前。
不消问,身也知道这些便是待会儿要赦免的罪犯。
宣德楼上,早有红锦长索与楼下一座彩楼顶端相连。一只金凤口衔赦书,沿红索缓缓滑落彩楼。
彩楼之上,官吏恭敬取下赦书,展开朗声宣读。
赦书宣读毕,鼓声再起,狱吏即刻上前,为犯人打开枷锁。
犯人重获自由,无不涕泗横流,面朝宣德楼方向跪拜谢恩。
钧容直奏起欢庆之乐,艺伎随之舞旋助兴。
官家和众卿归座宴饮,御肉上下,复又喧腾如初。
吴铭亦收回目光,招呼四人再续游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