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新鲜玉米,切成两段后,再一分为二,将玉米粒搓下,放入清水中浸泡。
取两个熟咸鸭蛋,剥开后取出咸蛋黄,用勺子碾成泥备用。
净锅烧水,将滤去残渣的玉米粒下锅焯水断生,捞出沥干。
然后起油锅,烧油时往玉米粒中倒入适量淀粉,抓匀,使玉米粒周身裹满细粉,粒粒分明。
油温升至六成左右,吴铭将玉米粒依次滑入油中,转中火一边炸制一边用炒勺推匀,待玉米粒浮起,外壳呈淡金色时,即刻捞出沥油。
重新加入少许底油,以文火炒制咸鸭蛋黄。
「这道菜的做法不难,但要留意火候,若火过旺,蛋黄极易炒糊发苦。」
吴铭用炒勺将咸蛋黄快速推散,锅中蛋黄渐次起泡,色泽由橙金转为淡黄,浓郁的香气随热气扑面而来。
将炸好的玉米粒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白糖,翻炒均匀,出锅装盘,再撒上一层白糖。
「来嘛,尝下你孙儿的金沙玉米。」
吴铭递给老爷子一把小勺。
吴振华伸手接过,舀起一勺品尝,笑吟吟道:「青出于蓝,比你爷爷做得好!」
吴铭尝过后却觉得,还是记忆中老爷子做的最香甜。
谢清欢和锦儿却不管不顾,吃得停不下来,一盘金沙玉米眨眼便见了底。
吴记川饭的店堂午时才开张,但雅间的贵客不受此限制,常提早到店。
新客尤其心急难耐,赵仲针便是如此。
心系午宴珍馐,早饭都没吃几口,恨不能立刻出发,却不敢催促父母,害怕挨训,只怂.弟妹前去催促。
赵宗实同样惦记著此事。
连日来,吴记可打包的菜肴,诸如小酥肉及各色凉菜,早已尝遍,滋味皆属上乘,因而对吴记的堂食菜品越发期待。
见孩儿来催,念及左右无事,便命下人备车,易服微行,车驾衣著皆从简。
及至吴记门前,一家六口下了车,孙福这才认出来者,忙躬身引至甲字雅间落座,随即入后厨通传:「掌柜的,赵大官人来了!」
雅间里,赵宗实抬眼环顾四壁。
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简朴的雅间。
高滔滔叹道:「以吴掌柜的手艺,只经营这等小店,委实屈才。」
赵宗实笑起来:「吴掌柜既以「无名氏』自号,足见其淡泊名利。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此店虽陋,但观此间四壁3
他抬手指向满墙题咏:「欧阳永叔、梅圣俞等诗家的墨宝俱题于其上,可见京中文士无不慕名而至。」
高滔滔也已瞧见壁上诗词,又见墙上挂著丹青,略略看了两眼,摇头道:「相较诸公墨宝,此间四幅画作倒显拙稚——咦?!「
她盯著夫君身后的那幅画,忽然惊咦出声。
赵宗实转身看去,也是一怔。
下一刻,夫妇二人不约而同起身,走至画前细观,越看越惊。
兄妹四人见状,也凑至画前张望。
「好一幅《秋风野渡图》!」赵宗实拊掌赞叹,目光落于款识,「原是崔子西手笔!难怪气韵如此生动!」
恰在此时,孙福捧著一应餐具入内。
一家六口重回座位,目光立时被那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吸引,又是一惊。
赵宗实举杯细细端详,见其澄澈光润,竞较父王府中的琉璃器皿犹胜一筹,显是店主珍藏。
他不禁感慨:「吴掌柜竟以此等珍藏待客!此间虽陋,却更显其情义深重。」
心中暗忖:坐拥此等珍宝,却甘居陋巷经营小店,这无名氏确是个奇人。
菜品昨日已定,开席后,孙福先奉上卤味拼盘、姜汁豇豆等开胃凉菜。
厨房里,吴铭先做赵宗实一家独有的菜品。
过不多时,李玮一行也已到店。
吴铭遂著手烹制两席共有的菜品。
锦儿已将鸡茸备好,谢清欢正眶啷哐啷奋力搅打蛋清,先前看师父操作只觉新奇有趣,自己上手后才发现,需要一定技巧不说,真真是个体力活儿,打得她手都快断了。
此菜备料费工,烹炒却速。
吴铭麻利地将两份雪花鸡淖炒出装盘,撒上火腿末,扬声唤道:「走菜」
甲字雅间里,兄妹四人正争食炸鲜奶,两个妹妹张著小嘴连连哈气:「烫!好烫!」
「该!」高滔滔嗔道,「早说了此菜烫,不宜急食,偏不听!」
「大哥也没听——」
「跟我比——我又不觉得烫。」
赵仲针从容咽下软糯嫩滑的炸鲜奶,接著夹起第三块。
弟妹岂甘落后?急急吹气,盼其速凉。
赵宗实犹自惊叹于菊花鱼的生动造型,滋味更不必说,他甚至认为,今日所食菜肴,随便一道,都远胜前几日宗室宴上的御菜!
大郎所言不虚,这吴记的珍馐美馔,果真得订下雅间,方可品尝!
他品肴啜酒,惬意非常。
这时,孙福再度端著餐盘步入雅间。
一家五口的目光齐落盘中,但见洁白新雪堆成小山,细密蓬松,状若云絮,随著伙计的脚步轻轻颤动,表面点缀著胭脂般的肉末,倒似一幅红梅落雪图。
又是一样奇菜!
赵宗实喉头连滚,挪不开眼。
「雪花鸡淖,贵客慢。」
孙福将其中一份呈于桌中,接著去隔壁上菜。
兄妹四人握著小勺按捺不住,眼巴巴望著父亲。
赵宗实却不急,只细细观赏,越看越觉惊艳。
良久,方才举勺轻触,质地极为轻盈柔嫩,微带弹性。
舀起一小勺,入口温润,竟是触舌即化,名为鸡淖,然口感丝滑真似饮雪,不待细品,雪团已顺喉而下,唯余鸡鲜与蛋香交融弥漫,裹挟著淡淡的脂香,当真奇妙!
高滔滔亦尝一勺,兄妹四人紧随其后,各自挖一大勺。当蓬松雪团在口中化开,两个妹妹相继惊呼:「好滑!好香!」
赵宗实由衷赞叹:「化鸡为雪,鸡不见鸡,吴掌柜之艺,近于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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