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闳一愣,连忙应下。
他画了二十多年画,从来没想过还能到画中瞧一瞧。
念头刚动起来。
他忽而发现,自己面前骤然变白,生出了茫茫白雾,再能看见周遭的时候,便已经是画中天地了。
陈闳瞠目结舌。
奇哉。
耳边鸟雀啼叫,风吹过潺潺溪水,陈闳甚至能嗅到泥土淡淡的湿腥气。
放眼望去,满眼绿意,芳草伊伊。
远处亭台楼阁,扑簌簌飞来二三只鸟,和陈闳之前所作之画不同,风息吹动,鸟雀神情皆如真实,完全不像是一张画。
若不是这是他亲手画下的景致,他还要以为这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他正惊骇,耳边听到几声疑问。
神女看向他:“这位郎君唤何姓名,因何前来山中?”
陈闳左右看了看,身侧没有人。
是在问他。
陈闳回想起作画前,司马承祯上师与自己说的这故事。
刘晨、阮肇是入山采药,遇到了天台山的仙人,结为夫妻。他刚想要效仿这二人。念头一起,又忽然忧心这么说会被困在画中,或是惹得神女恼火,到时候不知会面对什么。
陈闳犹豫了下,还是换了一种老实些的说法。
“我……是外面的人,姓陈,寻采药人而来。”
神女打量着他的面孔,过了一会,轻轻颔首一笑。
“原来是山下人。”
陈闳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只得应下。
神女问他:
“郎君是来寻我夫的?山下可有什么要事?”
这话一出,他身边另外几人也看过来,除了其他神女和侍从,还有两个背着竹筐的青年,两人眼神憧憬,急切问:
“足下可是剡溪人?我先前未曾认识过足下,我二人离家半年,莫非郎君是家里托请来寻人的?”
陈闳撒了一个谎,现在不得不说更多谎话来圆。
面对着两人眼中忽然生出的熠熠神采,他只得点头。
……
……
壁画之外。
元丹丘拽着李白的袖子,两个人目光紧紧盯着壁画。上面神女和凡人之中,多出一个身着素服的文人,一脸惊愕。
元丹丘指着多出来的那一人,激动着快要把李白袖子扒下来了。
“太白,太白!”
“陈待诏在上面!”
李白顾不得扯回自己的袖子,他目光灼灼,看着陈闳像是在说话,又看这人左顾右盼,身形一旦入了画中,画上的几人也随之发生变幻。
李白注意到一点。
他拉着元丹丘说,“那两个凡人好像离陈待诏更近了。”
非但如此,依照壁画上的情形,还像是在说话。
李白心痒难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都说的什么话。既然可以对话,莫非拥有神识不成?
司马承祯环顾四周,他们身边已经没有陈闳这人了,唯有画中一人。
素服,瘦削,神情惊愕。
从外面看,笔绘栩栩如真,惟妙惟肖。
司马承祯对着画上的墨彩看了半天,默然无言,回想起那殿里轻飘飘的纸,再想到二三传闻,对方的身份也很好猜了。
他是见到了什么神仙?
一时心神恍惚,不由把手中的拂尘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