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承祯说这话,不过是想到眼前人道法高妙,稍稍一想,觉得有趣罢了。
他如今七八十岁。再过上十年,没准人都死了,哪里又知道千年前会发生什么。
江涉一笑。
他坐在高山上,望着远处的东海。
吹着山风,稍想了下千年前,秦皇遣徐福求药时的场景。
仿佛已经看到苍茫的大海中——仆从如云,童儿数千,乘大舟于海上,数十大舟随风浪飘荡,入海求仙人,耗费财帛以巨万计,一去数年。
终不得药。
江涉笑了笑,他开口说:“恐怕不如今日你我逍遥。”
“也是!”
司马承祯笑起来。
他没提之前殿前无端一阵风雨,刮走岐王献上纸驴的事。而是端起酒盏,大口饮酒。
今日不谈人事,只谈神鬼仙道。
司马承祯说起听来的传说。
不仅有晋时的刘阮二人遇仙,更有附近太湖中的精怪,身形狭长,在水中宛如蛟龙。
说东海上的仙山。
说蓬莱何处,说凡人难以见仙。
说着说着,这位年迈的上清宗师喝的大醉了,意识不清,一时拿不住酒盏,摔碎在山石上,酒醉之中也想不到拾捡起来。
他迷迷蒙蒙地回望青衣人。一轮皓月映照在那人身上,洒下清辉。
一时心头愀然。
司马承祯张了张嘴,只喃喃说些醉话。
江涉轻叹一口气。
月华流转,他干脆躺在地上,望着空冥的天空,盯着那一轮明月,渐渐睡去。山风清冷,耳边时不时传来道观里的几句议论、几声噫语。
……
……
同一轮明月下。
观里,有几个道士凑在一起说话。
“师叔,上师这几天去了何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人影?”有个年轻的道士问司马承祯的弟子。
弟子道:“我也不清楚,师父未曾说。”
那年轻道士吃惊。
“对师叔也没说?”
他们虽在道观里修持道法,但实际上并不是司马承祯的徒子徒孙,而是在这道观里一同修习的道士,称呼司马承祯为上师,称他弟子为师叔,以示敬意。
弟子长叹一声。
“师父没提。只说这几日受益匪浅,在山上修道三年,所收获的,不如这半月之功。”
年轻道士往四周望了望。
确定客人不在附近,他才问出心中疑惑。
“前些日子我们亲眼所见,那壁画上凭空多出好些人影……虽然没有上师,但江郎君、三水初一两个孩子,分明就在画上。”
“那画还会动,绝非凡笔。”
“莫不是……”
年轻道士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其他人一下子想到那天,这人连滚带爬的惊惧样子,哄然大笑,“我记得,那几日你可吓得不轻。”
年轻道士又羞又恼。
“若是让几位师兄亲眼所见,那画活生生动了,恐怕还不如我!”
“当时可骇死个人!”
众人都是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没有人搭理他,只有那年轻道士恼火地嘀咕几句。
有人笑够了,才出言安抚他一句。
“上师没与我们说,定然是有道理的,我们只当不知道便是。没准那画是陈待诏后面改的。”
“真动了!”年轻道士强调。
“是是是……”
那人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意,终于认真了一点。
问他:
“就算这壁画真有神鬼莫测之处,你要如何做?”
年轻道士刚想说报给上师。转而想到,司马承祯上师没准早就知道这事。他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跟山下人显耀?
乡里人能知道什么,恐怕还当他说的是梦话呢!